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只言及曼德斯此名,上及中原明教,下到波斯摩尼教,却是籍籍无名。曼德斯为波斯教名,莎赫里法是取了母亲的中间名,来自世代敬奉光明的教徒家族。
许是因着摩尼教在波斯的传教开端,便浸浴着鲜血野心与阴谋,山中老人霍山背离挚友,乃至相仇相杀,最终刺死了当朝首相尼若牟。功业大成之后,以天外异石,锻铸了十二枚圣火令,将教义武功倾数镌刻其上。而后教派正立,便以长老院辖制了教主的名位权利,从长老院的后代子息中,甄选出三位圣女。选定之后,三圣女于光明神尊位前悬香敬奉,朝来香纹断在何方,便面向何方领职立誓,周游行方,为明教立功积德。直到教主逝世,长老院聚会,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继任教主。
而赵嫤之所以能够窥得波斯明教的些许端倪,还正因着十数年前,三圣女中的一位蒙受光明神的恩德,慧指香纹于东,她领下圣职,着了一身绛紫宝纹碧树法衣,东渡而行,来到了中土明教。正是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在位时,封赐的紫衫龙王黛绮丝。
而三圣女中的雪敏纳·莎赫里法蒙受慧智香纹于南,原该传教,广颂经论,偏偏在周游的第二个年头里,逢着了不堪蒙元暴政,出海避难的南安李氏一脉。情缘生孽,绮思长存,两相依恋下,便诞下了曼德斯,随父氏宗族取了汉名李涵辰。三人隐居海岛,现今均已离世,只留下李涵辰一人。
李涵辰秉性天然,自认与中土明教同宗同源,全然无半点隐瞒。但赵嫤心念斗转,自知这雪敏纳作为三圣女,原是波斯明教的教主候选人,却隐姓埋名,身死他乡,纵得一脉后嗣孤身流离,也绝口不提回归教派之事,定有根由。
只这缘由,雪敏纳弥留之际尚不曾吐露,曾经的紫衫龙王黛绮丝更是渺无踪迹,无从寻找。如此,这波斯明教孰善孰恶,自是耐人寻味。
纵有瑶台,不换明珠。
南安李氏族人原善工水利诸事,故寻得天然海岛,见得风貌林致,与中原处大不相同,更以为喜。雪敏纳着意与爱郎私逃,前后寻访备置了不少安家立命之物,故而其局所林立,芳树香花,清泉漱石,竟也别有风貌。
入得其处,踏一弯绿藤小径,因着别无人烟造访,仅以篱笆松松一束,不教野禽异兽误闯中门。至于屋舍,巧取石窟为底,林木为框,个中奇异之处,却是那石窟屋内的机关暗门,引一道土帘拦设其中。也不知其何等造物,若值盛夏,长久吊起,与暗门深处的涌泉兰池气流通达,时有清风入堂,旷达舒怡。若逢寒冬,遂放下土帘,合住暗门,再于石窟屋侧烧火弄灶,暖意通融,也便不觉严寒。
岛上只设得两个石屋,李涵辰自占去一间,赵嫤与岳陵歌即只得借住于原来的主屋。两人固然以兄妹相称,偏李涵辰不懂人世伦理纲常,而于荒岛之中相依相存,自也无妨。
两人自此安顿,正消晚春时节,天然洞窟不设门房,自有星月光辉折来转去,消得些许光亮。赵嫤依靠在岳陵歌身侧,目光依依无着,一时仍见暗夜凄凉,暗生惊怖,一时耳闻心跳声紊乱无序,自去开言:岳陵歌,可该怎么活呢?我平生头一回做别人,不知是何光景?
岳陵歌与她共枕同眠,也自是生平未有的体验,虽目光并无交接,但伊人在侧,体温犹可互感互传,兰息细细,含香如醉。他乍然听闻,心念随之展望,口中喃喃:岳陵歌岳陵歌会怎么活呢?我难道在这个世上真的曾经活过吗?他思及前尘过往,或许十八个年头,或许更久远,又哪里有什么华光异彩、绮梦心念呢?他转眼看去,屋内光辉错落,照见枕上两人青丝交错,个中更不分你我,一时痴怔,我曾经想过,要踏足三山五岳,走遍人世繁华。痴执爱恨,又将是何种滋味。
赵嫤不过闻得他喃喃细语,声线犹是轻若未闻,却似能自这只言片语中,窥见孤往南北的茫茫风雪与驿外新雨后的滴水石流。她复将这番话念了一念,语意柔情款款:踏足三山五岳,走遍人世繁华,饮绝痴执爱恨。十三哥,你是这样想的呀?
岳陵歌生来双亲没于一段族中祸事,哀痛入体,病弱难当,直到稍去愚昧,言行举止不与常人相类,常以医药调理,方作消解。赵嫤自敬他如高天孤月、神人降世一般,他倒也确无凡尘俗念,不见年少意气。水下的渡气亲吻,相牵相依,他自当是解救其人,怎生得杂思绮念。彼时夜阑人寂,两人言语共通,心思通融,心绪间竟横生出一段极尽珍藏的温柔来。
岳陵歌心思既转,也便随之而行,他垂首吻在她唇间,轻淡一记,犹有难舍之情:如果终不能够,那我愿看着你,看着你言语欢笑,那也很好。阿嫤,我所想到的每一段故事,都会与你有关。
早在水下,赵嫤便感他此情赤诚无拘,而今耳闻,更生触动:十三哥,岳陵歌,陵歌,我们两个从小一处长大,我从来不曾想过的,我从没想过的。
岳陵歌纵容念想来去,自送她离了仲龄山,情海翻涌,再到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