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至浊明镜,至亲至疏夫妻。
朝来烹茶暮对饮。两人原生自钟鸣鼎食之家,吞金咽玉,不通庶务。但终归因缘际会,订结鸳盟,也觉这烟火人间,颇有意趣。
且说岛上的窖藏之中,上至织物丝绢,下及金石玩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虽是年岁久远,其中颜色倾颓,锈迹斑驳,自也有许多可用之物。
这一日,惠风和畅,云阔天开,岳陵歌开取窖藏,将其中尚有用处之物分出。两人正是新婚燕尔,不舍得寸步相离,赵嫤自也伴随在侧,玩笑嬉闹,好不欢颜。
赵嫤心念随转,捉过蓝衫袍袖,素手挽上岳陵歌的掌心,音色娇妍:千弗,旁物也就罢了,只这洞中存放的酒水,清寒冷冽,盘曲幽回,我们取来,斟在新得的碧玉玄心壶中,可好?岳陵歌自是随她,挽手行至酒窖之中,笑意轻微:我却从来不知,阿嫤是个小酒鬼了。赵嫤耳闻听觉,言笑逐开,含了半点嗔怨,独属于情人耳语的娇怒亲昵:琼浆玉露,便是那天上人诗中仙,也要俯首称臣,何况是我这小女子呢。她略略抽出手掌,素指并来,在他掌心勾缠,不过,纵使是瑶台佳酿,我从前识得,也不觉有什么滋味。与千弗共饮的一杯,才是,才是人间乐事。
岳陵歌识她动作,颇觉手心酥痒,又觉她言辞大胆,玉容微晕道:阿嫤倒来说胡话了。
赵嫤见他冠束齐整,衣衫交领,腰悬玉带,全无一丝错乱,分明是个端严正明,不可侵犯的神君模样,面容处却浮现些许薄红,不胜羞赧般,自觉出几分蓄意侵略的得意自在来。怪道这世间多爱拘束女郎,要她足不出户,见了夫君羞羞怯怯,才算温柔可爱。十三郎这般风采,怎道我从前只敬他风骨清流,不见他情动心生,竟如此妙丽难言。她情念既起,音色越显娇柔婉媚,促狭道:借盏行来消薄暮,晨光未觉玉生春。千弗若生得女儿身,要我做个糊涂的幽王,博得美人一笑,却也甘愿。
岳陵歌不免失笑,指节并拢,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心敲了一记:你是幽王,便是烽火失礼于诸侯,该罚。
赵嫤蒙他一记,作怪般捂头哭号道:呀,千弗罚我,好疼好疼待他意来看她额心,是否确实下手太重,引她叫屈,赵嫤却是两步并作一步,嬉笑逃开,郎君真笨。
岳陵歌见她言笑晏晏,哪里还有半分枯败哀容的沉沉死气,也觉心中和乐,转念却生得一个想法。我的阿嫤这样安平喜乐就好了,那些人怎能如此害她,我怎能允许有人如此害她。倘若,倘若我还有来日,一定要将所有的仇怨原样奉还。便是我,也绝不许要她半点伤心。
赵嫤不辨酒窖地形,从正面奔逃去,方觉其分布奇异,似暗藏玄机。按说寻常窖藏,应是从里向外摆放,才好存放取用,这酒窖初时受用了外围的几坛,才有了向里的行径。越往里走,酒坛竟越发减少,到尽头时,只靠着石洞根底处,放置了两个酒坛。她略提声线,高呼道:千弗快来。她手下已开始探寻这两个酒坛的古怪,微微挪动,竟是出奇轻盈,敲动酒瓮,其声当啷清脆,不似存满了酒液。
岳陵歌听得呼喊,快步前去,正见赵嫤开启其中一坛红封,竟是一卷金箔纱绢。将其铺展开来,只觉其殊色艳逸,似朱非红,似蓝非靛,绢丝中错落以金箔穿线,光华璀璨。除制式偏曲非直,如云雾烟霞,飘忽不定,倒也再无奇异之处。他听得赵嫤心下猜想,便开启另一坛红封,也并未盛装酒水,而是一匹素绢,其上有书,还有一秉檀木小盒,不过手掌大小。盒中嵌有水滴状的项坠,质地仿若玉石,触手温凉,以金线银线与彩绳混合编制的链子串起,于素绢中道明了个中来历。
闻书者切记,万物盈则有缺,难以圆满,惟求心中所系,相伴余生,足矣。原这酒瓮藏书,正是昔日的孤岛主人南安李氏,尊讳云宿者所写。素绢上所书的来历,与曾经李涵辰所言,倒也少有差别。只李云宿作为故事中人,写来更觉情深缱绻,信中,写明那暮云纱(金箔纱绢)与明光玄水链皆是爱妻雪敏纳族中信物。因着族中规矩,令幼子涵辰终身不能回转波斯,望见信人能报信回寄于爱妻家人,以托离思。
临了,穷其毕生所学,与波斯武学通明达练,终创一功,有经天纬地之能,震冠当今,因其自周天星辰中参悟,取名玄鼎真功。因其威能甚绝,有失天和,封存于水,参悟者得。幼子涵辰,无武学之能,传以上等轻功身法,无妄御风诀,附于信后,以酬见信人。望能践诺守信,允辰星自许于天际,不胜感激,李氏云宿绝笔。
两人并首读罢,深感李云宿此番爱妻爱子之心,喟叹不绝。再看信后的轻功身法,不过通读几句,更感其精妙绝伦,创此功法的李云宿,正是惊才绝艳之辈。
赵嫤虽是经脉堵塞,倒也见过许多当世的精妙武学,诸如武当的梯云纵与神门十三剑,还有张无忌默记说予她的九阳神功,乃至明教密道中得来的独门绝技乾坤大挪移。虽未见得玄鼎真功如何威能震烁,但这一本无妄御风诀,全不必经脉通达,需内功深厚者才可施展,竟是借天地自然之力,化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