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甄楚也没想到醒来会看见聂雨河——这么说不对,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会晕倒。
这里通风很好,躺椅也舒服,半睁开眼睛,依稀看见素蓝的窗帘,洁白的瓷砖,目力所及的地方干净整洁,鼻尖还嗅到一股消毒水的气息——是医务室。可自己为什么躺在医务室里了?
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手背先贴了贴他的脸颊,又去探他额头的温度,进而把一块冰凉的毛巾垫在他头上。凉意激得甄楚睁眼睛,那只手伸过他领口去解衣扣。
甄楚条件反射般缩起身子,看清是聂雨河,眼神中的戒备更盛。
聂雨河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在考场上晕过去了吗?”
——没错!刚才明明在考试!
“已经醒了?我就说没什么大事,最近天气确实热。”
悦耳的声音插进来,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从药柜边走到两人面前,又看了一眼:“不是说把扣子解开吗——也没关系,穿着不方便,直接脱了比较好。”
这位校医在学生中有点名气——脸蛋过分漂亮,身材过分好,性格也活泼,不介意和学生开开玩笑,完美符合了某些男生脑袋里脏兮兮的幻想。她刚调来学校时,总有人装病,算准了她工作的班次,上门来套近乎,她一副笑脸不变,不动声色把那些分泌过旺的雄性荷尔蒙全挡到了门外。
平时笑归笑,真负责起工作来却并不含糊。甄楚那点难为情根本无容身之地,只好乖乖照办。校医把酒Jing喷在他胸口,动作轻柔地擦拭。
在她眼里,甄楚袒露的上半身大概和铁板一块没什么区别。可甄楚这边完全是另一回事,进入青春期以后,他还从没和哪个异性接触得这么近——连妈妈都没有过。他耳根烧得通红,侧着头不敢看她。鼻尖嗅到淡淡的香水味,混在酒Jing刺鼻的味道里。擦涂在胸口的酒Jing迅速蒸发,带走肌肤上的温度,冰冷得像是刺痛。
甄楚的视线四处寻找,聂雨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边医生开始嘱咐他一些关于休息和多补充水的事情,甄楚老老实实点头,一边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了,一边问了问晕倒之后的事。
校医以为他记挂着考试,劝他还是身体重要,又把那块毛巾重新浸凉,盖在额头上。
正说着话,聂雨河走了进来,把什么放在他旁边。甄楚闭上眼睛装不知道,可鼻子先一步嗅到凉凉甜甜的清香。
是学校商店专在夏天卖的绿豆汤,在学生之间很受欢迎。真不知道他怎么连这个都清楚,甄楚盯着塑料杯身沁出的点点水珠,恨不得此刻就伸手拿过来,开开心心喝上一大口。可他已经做好不和聂雨河再有交集的决定了,这也不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他倒是会做人,连绿豆汤也是买的双份,校医开心地从他手里接过来。甄楚心里莫名其妙地不自在,手背放在冰毛巾上,感受那一点点的凉意。他看着天花板发呆,毛巾逐渐和体温一致,校医姐姐一边喝着,一边同聂雨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内容一字不漏传进他耳朵里。
他们居然有这么熟?这样的说笑几乎比一直在他脑袋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更扰人。甄楚摘下毛巾,出声问:“老师?”
那边的交谈中断,聂雨河先回头看他,甄楚接着说:“老师,我最近晚上睡得很差……可以给我点药吗?”
他一厢情愿地把所有在学校工作的人都叫老师,心里并不把刚才的晕倒归罪给中暑,真正的问题恐怕比这个严重。
聂雨河倚着墙看他,瞧不出什么情绪。他怎么看都不被夏天所扰。不像是他不怕热,反而是夏天不能近他的身。校医来甄楚旁边坐下,问了点具体情况。
“我可不能随便拿药给你,”她笑yinyin地,“药店有卖安神的口服ye,但也不能乱吃,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尽早去医院。”
她说着又去忙别的,告诉甄楚自己就在隔壁,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她。一阵风似地出去后,室内只剩下聂雨河他们两个。
空白的空气催生出空白的尴尬,聂雨河没有丝毫要说话的意思,几乎把他当展品看。甄楚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信手拿过绿豆汤,插进吸管就喝。美味倒不辜负人,一如既往的清甜可口。
尚没到交卷的时间,四下里都静,外面有小鸟叫,一声接着一声。甄楚垂着眼睛听,一时间心里闪过几万个念头。想着想着,他穿好衣服下了地,站在聂雨河面前闷闷地说了声谢谢。
“这个,”甄楚冲他摇了摇杯子,无意识地把吸管咬扁,“还有……那个老师和我说了,刚才是你把我送来的。”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天的事回头想一想,也算不了什么……考试随便吧,我回家了。”
他说完了却没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待什么回答。聂雨河抬起手,似乎要像平常那样碰碰他的脸。甄楚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变响,听见秒针变慢,不知为何,他定在原地没有躲避,好像睫毛也微微发着抖,隐约期待那个抚摸落下来。
皮肤上柔软的绒毛几乎能感受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