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回想那时候的事,每次回想的感觉都是不愉快的。
我后悔了,其实我可以选择不做那些事的,可我做了。
我的确少了很多痛苦,但是我也因此丧失了非常多喜悦。
这导致我后来要编许多借口拒绝跟音乐有关的创作邀约和综艺邀请。
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来圆。
假的就是假的,即使我可以继续抄,抄最好的那些东西,它们带来的掌声能带给我什么呢?
我不会从这种“成功”里体验到真正的成就感。
以top身份出道,被那么多人支持和喜欢,应该是件快乐的事。
可我一直抱有愧意,从一开始,我就在拿不属于我的东西赢的他们的爱。
更卑劣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时甚至会为拥簇和赞美感受到名为快乐的情绪。
盗窃来的赞美,很像工业糖Jing,它不好吃,却也能甜甜嘴,如果你没有尝过真正好吃的东西的话。
出道那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在我为欢呼,可我却发现我自己无法参与到这场情感盛宴里面去,万众欢呼,只有我自己在冷眼旁观,那不是属于我的荣耀,我不该得。
就是那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个工具,工具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工具不能享受完全的成功和无瑕疵的快乐。】
系统沉默了,或许是在处理迟念讲出来的话。
它最终只反应了五个字。
【我不会害您。】
【也许吧,可捷径是有毒的。
作弊就是作弊,没有人可以作弊一辈子。
就算,就算可以作弊一辈子,这个作弊的人,她能算真正地活过么?】
【抱歉,我并不懂什么叫“真正地活过”】
【你不需要抱歉,需要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对不起我自己。】
【那您后来为什么还要拍《一吻定情》呢?】
【只要有利益,道德是经不起考验的,这就是人性卑劣之所在,我也不能例外。
即使是察觉到这其中的荒谬,后来我也没有能做到所谓的幡然醒悟,我为了尽快达成目标又搞了《一吻定情》出来。
但是拿金天鹅那晚,熟悉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了,那么多人给我鼓掌,他们在台下望着我,我却不为此感到快乐。
我不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人,如果我有,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可我只是……只是想对自己有些道德,比如诚实,只是想对自己好一些,我想要比较纯粹的成就感,获得感来供养自己,也许想获得这些感觉注定要付出代价,可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这是种等价交换。
拍《临渊》的时候,其实很累,拍《螳》的时候,特别痛苦,可是我同时又觉得快乐,《螳》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临渊》的成功真的让我觉得很快乐。
我同样不是个意志足够坚定的人,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积累起意志力和抵挡力来拒绝那些比较轻松,前景又颇为诱人的选项。
我对我现在从事的这份职业的道德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它是在这几年一步步被我喂养起来的。
我越是脱离你的安排去做一些决定,就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所以我的分析是正确的,您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有意识地摆脱对我的依赖。《螳》只是这个过程中最激烈也最明显的一步。】
【没有,我的心思没清楚到那个地步,怎么形容好呢,我觉得我的每一次选择,直觉都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等我回过头来看,确实是这样,尽管从理智层面观察,好像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似的,其实是我的本能在发挥作用,是被我一直压制着的那个感性的我自己在不断警告我。】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迟念的脸上不由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我自己也不清楚,听凭冲动做事就会有这样的后果,如果《螳》在柏林的结果不如人意,没有原本的评价等级高,或许我为了保命就得回到你为我规划的道路上去,毕竟,再怎么样,也得活着吧。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矛盾?】
系统没有回答。
在沉默中,迟念真的睡着了。
意识彻底模糊前,她想,她这几年抗争母亲对她的控制,抗争父亲对她的安排,为什么不会同样反感系统对她的干预呢?
她确实是个利己者,白眼狼。
她在这半年,每次独自散步,都在想这些事,其实她没讲实话,她并不那么看重《螳》是否会成功,即使它失败,对她来说也有其重要价值。
没有失败的成功是可怕的,没有障碍的捷径是有毒的,迟念从心底里就不相信,一个人能在不获得诸多教训的情况下,取得真正的成功。
拍摄《螳》时的痛苦,以及后来长达半年的情绪折磨,让她感受到了真实,在那之前,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活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
迟念只是明确地知道,她爱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