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悦一推开门,便见虞逻盯着西面的小路凝思。时下已经快到傍晚了,这几日就和做梦似的,一事接着一事。
一睡十二年,神色仍然有些恍惚。
太阳西斜之时,晚霞和光线最灿,淡淡的金光落在他身上,便添了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舒明悦咬唇,眨了眨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虞逻闻声转过身。
因为背光而站,他五官便愈发显得柔和,一袭深青色的袍衫衬腰背挺拔,像是画中人一般,舒明悦有些看呆了。
虞逻轻笑了声,走过去摸了摸她脑袋,“好看?”
他声音低沉而澈,如碎玉一般融入风里,吹到了耳中,舒明悦脸色一红,连忙回过神,“才没,我只是想起了以前……”
和中原差不多,北狄贵族的正式服饰也暗沉,虞逻平时多穿深青、暗蓝、鸦黑一类的衣袍,抿唇不苟言笑时甚是冷漠,叫人看了心尖颤。
但他也穿过浅色的服饰,是两人一起去西域那次。那天,他穿了一身白锦绣金线的宽大袍衫,也站在逆光中朝她回眸,身后的连绵的雪山和蔚蓝的碧空,比佛子还像佛子。
可他的心性可不佛,是个十分可恶的人。
舒明悦有太多的话想和他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便去勾他手指,小声道:“你该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她,何来这半年多的折腾?
“早点说,你信吗?”
虞逻笑了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带着人往屋里走。
若非这场古怪离奇的梦,舒明悦还能和他闹上一辈子,想到这里,虞逻眼神倏然冷下,他可没忘记,姬不黩也晕过去了。他梦到了什么?
“或许信了呢……”
舒明悦十分没底气,索性略过这个话题不再说。屋内燃了炭火,一推开门,暖香氤氲而来,虞逻取下她身上的斗篷,随手丢在了木施上。
于舒明悦而言,十二年弹指一瞬,两人并没有分别很久,就好像做梦似的吵了一架,便又和好了。
可梦里的难过却又历历在目。
于他而言,是整整十二年啊。
舒明悦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抱住他腰,小声安慰道:“你别听我哥哥胡说,我想嫁给你的,才不会等到十八岁呢,我舅舅和大表哥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只是舍不得我远嫁,不是讨厌你。”
虞逻笑了下,低头看她,“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舒明悦鼻子一酸,又有点想哭,要是时光不能回溯,她是不是真的会把他忘了?而他也会忘了她。两人再世相逢,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别哭。”虞逻叹气,伸手捏了捏她脸蛋。
舒明悦抹把眼睛,吸了吸鼻子,“我才没哭。”
说着,眼泪吧嗒掉了一滴。
虞逻拉着她坐到椅子上,把人抱坐在怀里,她搂着他脖颈,将脑袋埋到他颈窝,犹豫了好半天,闷着声道:“你真的只活了十二年?”
“嗯。”
舒明悦眼泪滚烫,“我上次还以为你被姬不黩打死了。”
“嗯?”
他低声,手指随意地捏着她手掌,十指相扣。
舒明悦特别委屈,“你不知道,我闭上眼,再睁开,是在寿康宫,一睁眼就被太后打了一巴掌。”
“太后?”虞逻眯了眯眼。
舒明悦用力点头,“我当时被打蒙了。在想,谁在打我?后来我就见到了阿婵,太后,徐贵妃,又见到了舅舅,昏过去了,再醒来,像是做梦一样,才后知后觉我回到了庆和六年。我去找姬不黩了,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虞逻好笑,“打一巴掌就解气了?”
舒明悦一双眸子雾气朦胧,摇头摇头。
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复杂,舒明悦知道,即便他不说,虞逻也明白。而且,虞逻也不大愿意提姬不黩,他捏了捏她手指,不经意问:“醒来之后,没想打我?”
舒明悦一愣,唇角抿成一道线,心虚地撇开眼,“没……”
她当然不会说当时自已想着两人再也不见才好。
虞逻半笑不笑,“嗯?”
“哪有人讨打的。”舒明悦硬生生憋出一句话,理直气壮,“我想不打你,你还不高兴么?”
当然不高兴。
她不想要他了啊。
虞逻凝视着她,眸光略微黯淡,昨夜他也喝醉了,一碗醒酒汤,并不能叫他完全清醒,可那冷风一吹,再加上舒明悦的刺激,他便如被打了一耳光,狠狠清醒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在震惊、大怒、悲伤、欣喜……种种情绪中走了一遭。
他不解气,低头重重咬她一口。
舒明悦被咬疼了,“嘶”了一声,捂着小耳朵嗔瞪他,“你干什么?”
屋内的光线已经有些暗了,男人垂眼看她,脊背松松靠着椅子,俊脸被虚笼上了一层Yin影,莫名地有点可怜。
“你……”舒明悦的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