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苏秋月笑着,手上盛疙瘩汤的动作却是半点没耽误,在稳准狠地又捞了一大碗汤以后,她倒是没着急吃,只是看着这一大盆的汤问她妈道:“妈,你咋把这疙瘩汤都给盛出来了?这样虽说凉的快,能早点吃上,但等我爸回来给他热的时候可也有点麻烦,还得刷两回锅。”
这句话说出来,多少也算是暴露年龄系列。
不过,这可不是暴露年龄大,而是暴露了平时里总爱装小大人的苏秋月终究还是个孩子的本来面目。
田凤娟边捡着自己碗里的土豆放到爱吃这个的闺女的碗里,边对她说道:“这样做是得多刷一遍锅,但要是不把这些剩下的疙瘩汤盛出来端回屋里,估计等到你爸回来的时候,厨房里的铁锅里也就只能剩下一口空锅了。”
苏秋月眨巴眨巴眼睛,只那么一瞬就反应道:“妈你说得对,毕竟咱现在已经分家了,不能拿别人家的东西,也不能叫别人占咱们家的便宜,而且要不是分家,咱以前一年吃不上一回细粮呢,咋能让别人拿走呢!”
这个回答让田凤娟带着赞许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心里很是满意。
在如今这个仍以沉默内敛为优点的时代,田凤娟这样直白、嘲讽的,对于自己公婆一家的情绪表达,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应该当着孩子说的。
但实际上,这样的对话在苏秋月懂事以来,已经不知道在她和她爸妈之间出现过多少次,甚至可以说,这本来就是有意为之,让苏秋月去了解接触,并深入其中的对话。
而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很简单的,因为他们只有苏秋月这一个孩子。
只有一个孩子,代表了苏有粮和田凤娟两口子可以将自己全部的心神Jing力与从未有过的耐心、疼爱都放到了闺女的身上。
可以说,苏秋月作为整个大队里难得的独生子女,还是个女孩儿的身份,虽然不像大队里的同龄人那样,有可以同进同出,未来也能互相帮衬的兄弟姐妹,但她却也拥有了那些家里好几个孩子只能瓜分父母关怀的人所没有得到过的,来自父母全部的爱。
但也是因为这个,两口子总是担心苏秋月一个女孩又没有兄弟姐妹,在成长过程中,以及长大以后都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或者是令人难堪的言论,甚至被欺负什么的……等每一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都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所以在对于她的教育问题上,苏有粮和田凤娟向来都是抓得最紧的。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教育”不是课本知识,而是两个人以年长者的资历对女儿在人情世故、人心险恶、人情冷暖、人……反正,就是在与人交往中所可能会遇到的,又该怎么解决的“教育”问题的言传身教。
这也是苏有粮和田凤娟一致认定的事情。
他们坚定自己保护苏秋月,为她遮风挡雨的内心,却也不愿意让她成为一个只懂得逃避的懦夫。
而事实证明,他们这样做是对的。
看着眼前正拿着筷子往嘴里送着一大块已经被煮面了的土豆块的闺女,田凤娟只觉得内心无比骄傲。
——她的女儿正在如同他们所期盼的那样,茁壮且舒展地成长着。
想着,田凤娟伸手给苏秋月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同她说道:“明儿早上做个蛋花汤咋样?西红柿的,再给你碗里倒上两滴香油。”
作为“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代表人物的苏秋月一听这个,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饭也没关系,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就对了。
田凤娟道:“那成,明天早上就吃这个了!早知道,应该让你爸从供销社买两把那种工人吃的那种挂面回来,到时候下进蛋花汤里,做成面汤,当成中午饭吃都行了。”
终于把嘴里这口饭咽下去的苏秋月连忙问:“那妈咱晚上吃啥啊?这锅疙瘩汤也不够吃到晚上的了啊。”
“晚上吃啥……”田凤娟故意卖关子道,“想知道吃啥,等你爸回来你就知道了!”
“啊,现在不能说啊?哎,也不知道我爸啥时候能回来。”
对此,苏秋月边说略显惆怅地说着,边又……盛了一碗疙瘩汤。
…
“阿嚏——”
正站在一个看不清里面的胡同口不知道在干啥的苏有粮只觉得鼻子有些痒痒,没忍住地打了一个打喷嚏。
“估计是我媳妇儿和闺女念叨我快点回去呢,等会儿坐我车一块回去呗,反正也顺路。”苏有粮吸了吸鼻子,对着已经从里面完成交易,带着不少东西出来找自己的林七边推着车往前走边跟他好像唠家常一样地说着话。
“成,等我再去……到时候就麻烦叔了,正好我还能帮您给自行车上弄得这俩箩筐压着点,免得骑着一般那绳子再松开。”林七话说了一半,只往上颠了颠拎在手里的网袋,没再说下去,但苏有粮已经听懂了。
“要是这样的话,你小子可得多等会儿我,出来前我可跟你婶儿都保证了,一定买好了rou回去剁馅儿包包子吃,所以咱等会儿还得再去买点rou。”
“是秋月想吃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