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她总觉不安,临坐楚州眠禅寺的青叶菩提之下,也依旧稳不住心绪,与有梅说起这事时,有梅也只略显敷衍地安慰道,“兴许是暮春将近,初夏暑气焦灼,姑娘才焦虑了些。待晚间,焚些凝神静气的沉香,兴许会好上一些。”
有梅是她身边的随侍,却并非她的人,乃是褚师朝缨几年前送入萧国的。
这些年她性子越发冷淡,素来不与旁人亲近,那些人从她这儿套不出话来,但是她也很难再从身边人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至于有梅,更是鲜少与她提及山下之事。
她如今看似在楚州城外眠禅寺静养,实则被软禁在此。
此外,她还有一重身份,是作为人质,被囚于此地,待在这楚州寸步难行。
有梅抱着一摞书册从禅院前慌张走进院落,急匆匆的脚步卷起院落中未清扫的落英,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尖利的激动:“姑娘,萧世子来看你了。”
她拾捡起手中的书卷,依旧不紧不慢的提着笔杆在草纸上题字。
外面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且越来越近,窗外的落花被一阵软风拂起,漆着朱色的扇门被用力拂开,一道高大而又健硕的身影立在门口阴鸷的看着她,神色阴沉道:“你倒是颇有闲情逸致,外面波谲云诡,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外面苍黄翻覆干我何事?”
“闲于庙宇,不问天下事,不都是你们想要的?如今又何必再次惺惺作态。”
她深吸了口气,心底却是忍不住有些颤抖,身边这人太过于残忍与狡猾,与他斗了数年,如今身心俱疲。
哪怕对外物似乎已经麻木,但是萧戈一靠近,她的心底依旧是惧怕的。
“你真不怕?”
萧戈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孱弱的眉眼,忽觉世事难料白云苍狗,当年名冠三丘,潋滟风华的青丘第一贵女,如今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不良于行的废人罢了。
纵她惊才绝世,纵她风华绝代,当下也只落得被囚于庙宇的结局。
可惜。
可怜。
“说吧,今日你来所为何事?”
她放下手中的笔杆,托于笔架上,缱眷的眉眼已经染上了三分倦色。
“月初,你可知……褚师朝缨如今已成为阶下之囚?”
“时至今日,你于青丘再无价值。”
“听闻妖师祸国,褚师一族悉数将诛。”
萧戈脸上是愉悦的笑意,但他字句如针,戳在她心口,让人脊上生寒。
她的手指也难免顿了一下,脸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她想宣泄,却是忌惮与眼前之人,放在轮椅侧的左手掌心握出一道血痕。
萧戈蹲下身,单手托起她的左腕,阴柔但却精致的眉眼轻轻擦过她的裙裾,最后落在她不堪一折的细腕上。
他饶有兴致地低声问道:“可恨?”
许是恨的。
也许是不恨。
听闻他带来的消息,震惊有余,但心中却有一种不可说的畅快。
“月初,我送你回青丘可好?”
萧戈笑的很淡,眼中浅薄的情谊转瞬消失。
此言让她略微怔忪的神情顿时收敛,谨惕道:“你又想做些什么?”
“一别多年,你困于萧国十年有余,难道就不想见见当年亲手将你送来的那人?”
“不想见见你那即将被问斩的几位亲人?”
她深知萧戈此人绝不做多余的事情,更是没有一分怜悯之情,放她回青丘,怕是意不在此。
大约,他又是想将她布在这风起云涌的生死棋盘上,当做一颗可以拿捏的棋子,搅乱青丘当下的局势,好从中得利。
当年肃州之困,肃州之局,足以让她清楚的领会到萧戈的野心与计谋。
不比诸葛,却也是运筹帷幄之中。
不差瑾瑜,更得是决胜千里之外。
“世子还是说自己的条件好。”月初轻轻吁出一口气,语气淡漠地说道,“是打算让我替你策应青丘,归顺萧国?”
“你倒是聪明,但是我确实清楚,你万万不会这般做。”他低喃道。
萧戈单手轻轻的抚着她的手背,垂下的眼睫敛去一份淡淡的缱绻。
褚师月初一身傲骨,哪怕被人断了脚筋膝骨,却也是一声不吭,被亲人爱人联手陷害背叛送入萧国做质子,也是从不说一句苦。
当初惊鸿一瞥,他便是念念不忘。
多方打听,得知她有通世之才。
从那时起,他便日思夜想,希望有朝一日金屋藏娇,将她囚在府上。
可惜她出身不凡,一出生便是青丘王族贵女,虽幼年时族中遭迫害,但全族流放后,她也依旧被捧在掌心,得当朝丞相青睐,收为义妹;三丘神医太史津与她是青梅竹马,照旧尊贵无忧。
这一生她本可以荣华富贵安乐无忧,可惜……她偏偏拥有拨动天下之势的才能。
他对她不忘,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