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鹤散着发顺着小道一路往下到了翠染峰半山脚,一颗心也被凌冽的风一吹,冷静了下来。
他垂眸看着手中捏着的发带,手心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将发带对折,小心地收回储物袋中。
少年站在原地直愣愣地发了会呆,低声自言自语道:“……是我没说清楚。”
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对话氛围,她都收下了发簪,不管戴不戴,总归不会像上次一样闹乌龙,以为那是送给旁人的礼物。
是他太紧张了,听见赵寥寥说出那种话,一下子又气又急,才让两个人的对话不欢而散。
阙鹤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往自己的居所走去,因为心中有事,一直微垂着头,直到前方有人唤他:“阿阙!”
赵渺渺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不知在他的院门口等了多久,见他出现忙唤他。
女修的装扮一如既往地甜美,珠宝加身却不土气,虽也是白衣但处处细节,暗纹刺绣,精致不已。
待少年走近,赵渺渺见阙鹤散着发,又明显脸色不对,愣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阿阙,你怎么了?”
阙鹤低声行礼:“折意师叔。”
赵渺渺亲昵地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怎么了呀,突然这样生疏,不是说过了我们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吗?”
阙鹤沉默不语,两人之间气氛突然冷却下来,赵渺渺正觉尴尬时,少年率先开口问她:“折意师叔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渺渺松了一口气,将小木盒打开,一尊流云闲鹤样式的镶玉发冠出现在眼前,贵气华丽,不知是何材质做成,在光线中折射出一道弧光。
赵渺渺:“晨起在论剑台上见你束了发,好生难得!少年郎果然是束发才更精神,只是单单用发带过于朴素,刚好我这里有顶男冠,是季师叔前年帮我托器修大能打造而成,战斗时可有六种变换形态可供驱使,阿阙你现下修为不够,刚好用它防身。”
阙鹤目光落在赵渺渺脸上,对方颇为期待的表情让他莫名有些烦躁,闷声拒绝道:“不用了,此物过于贵重,弟子受之有愧。”
赵渺渺有些尴尬,不知为何少年似乎隐隐抗拒着什么,她看着对方俊秀的容貌,对方薄唇紧抿,弯下的弧度与那个人一模一样,心中突然有些恍惚,又有些委屈。
“这是做什么呀…”
她小声埋怨道:“从九重天秘境出来以后,你就将我先前赠予你的所有法器都退还了回来,连传音符那种小物件都不要了,往日里相见还会畅谈,如今却躲着我…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厌烦了似的。”
阙鹤摇头:“折意师叔不要多心,我并非对师叔不满,入门以来师叔助我良多,种种恩情阙鹤牢记在心,今后定会回报。”
赵渺渺忙说道:“我又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才……”
少年话锋一转:“但我是折春剑的弟子,越过师尊首肯接受师叔赠礼,到底是多有不妥,罔顾师徒礼德。”
赵渺渺十指无意识地扣紧木盒,指尖泛白,耳边是阙鹤冷静无情的语气:“先前用掉的符咒之类,若是能寻到相同,便原物归还,若是不能,我便将它兑换成价值相同的灵石,还给师叔。”
女修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眼前的人仿佛要离她而去,她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抓少年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阙鹤微微侧身避让开赵渺渺的手,抿着嘴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和他很像吗?”
赵渺渺愣愣地啊了一声。
阙鹤:“我和他,很像对吗?”
上一世和这一世,赵渺渺对他都很好,好到仿佛对他有所亏欠,要弥补一切一样。
以前不觉得,只认为自己运气好遇到了赵渺渺这种心地良善,为人慷慨大度的师叔,才会对他这个师侄尽心尽力。
可现在他越看越觉得,赵渺渺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她的愧疚不安,和那种若有若无的思慕,全部都投射到他的身上。
替代品。
直到这一刻,阙鹤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替代品。
心中最深处的秘密突然被人这样直白地戳破,赵渺渺僵在原地,大脑嗡嗡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在阙鹤也不需要她解释,只是让开了路:“折意师叔,我想进屋休息了,谢谢你的好意。”
赵渺渺只觉得双足宛若千斤重,难以挪开,半晌才喃喃地应了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阙鹤看着赵渺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回屋。
他的屋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便再无其他,好在屋子不大,并不显得空旷。
少年坐在桌前,又将发带拿出来仔细看着,最后将它贴在心口处:“赵寥寥……”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当时赵寥寥的表情与语气,在他狼狈地逃避之前,女修明明还有未尽之言……
那个时候,她想说什么来着?
少年阖上双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有些不确定却又渴望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