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雨总是绵延不断,浸透了竹枝叶梢,莹莹欲坠,将一抹雨露垂垂落入chaoshi的土中。
陆成仪的意识在泥泞的热chao中漂浮游荡,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灵rou相离,混沌中又渐渐归笼,耳边像是有男人低喘的声音,辗转着又变做了一道低低的啜泣,陆成仪四肢酸软,如坠酒窖,整个人都像是在沉沉热水中打捞出来,源源不断流着汗,将一身勉强覆体的衣袍打shi。
路规昧眉头紧蹙,狭长幽暗的眼睛盯着正在为陆成仪号脉的鬼医,“师尊如何三日不醒,你看了这么久,到底看出了什么。”
那个鬼医模样清秀,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开口的声音却极苍老,沙哑粗豪,像是一株已经干枯将死的树。他微微摇头:“老朽无能,仙尊已非凡体,寻常的问诊号脉对仙尊全无用处。”
“这么说来,你没什么用咯?”路规昧Yin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长袍歪斜的披在身侧,他伸出冰凉的手,轻抖袍袖,慢条斯理地掐住了鬼医的脖子,一张过分明艳妖媚的脸几近凝冰,“都说你易绍是我族第一医者,可活死人rou白骨,怎的到了本座这儿,就变得如此无能了。”
易绍面不改色,双眼平如沉渊,无甚波动地看着路规昧,“尊主不必动气,仙尊修为已入久际,按说已是百毒不侵不灭之体,可老朽方才探查,却觉不出灵气波动,且仙尊此前似乎受过重创,虽为仙体,却放任不理,以至旧疾堆积,长久不醒可能与此有关,尊主若是信得过,老朽可炼制丹药缓解几分。”
“受过重创?”路规昧松了手,目光落在榻上双目轻阖的人身上,他模样清朗,一双眉毛细而长,微光从交纵蔓延的窗棂中泄入,柔和清浅地落在那人身上,笼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如仙灵坠世,不濯尘淖。
易绍颔首:“原来尊主不知,老朽探查,仙尊仙体重创多时,其实安然修养些时候可得痊愈,只是不知为何经久不愈,怕是仙尊自己不上心,白白糟蹋身体,以至于灵力流失,缠绵病榻。”
“胡言乱语。”一道沙哑浅轻的声音悠悠从榻上传来,陆成仪挣开了层层梦魇,声音还有些虚浮,他嘴角微扬,朝易绍轻轻招手,“都长这么大了啊。”
路规昧匆忙回头,正要应声,易绍的身影却先他一步,跪伏在榻前。
易绍单膝跪下,言语激动地看着陆成仪:“仙尊醒了!”
陆成仪朝他浅浅笑着,玉白的手指落在易绍的发上轻轻摩挲,像是抚摸一个许久未见的晚辈一般。
路规昧脸色黑沉,他在这里守了三天,何至于师尊醒后与一个鬼医亲近而对他视而不见。
陆成仪像是真的看不到他的脸色,在易绍脸上捏了一把,“小家伙还活着呢,都长这么大了。”
易绍的唇微微颤抖,言词激动道:“仙尊取笑,可是多年不见,仙尊怎的将自己身子糟蹋成这个模样!”
“你爱夸大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我不过懒得调理,你也知道我已是仙体,不会死的。”
“仙尊……”
易绍在鬼修之中已经身居高辈,其年岁已经是久不可查,即便是上一任鬼修之主,真要算起来也是他的后辈。
可此刻他们却如逢旧友,仿若长辈稚童,言词切切,热络非常,
路规昧眼眸微眯,周身暗chao突涌,仿若魔气涌动,即将挣笼而出,冷声道:“你们二人倒是熟络。”他抿唇横亘在两人之间,挑眉俯视着地上的男人,“易绍,你该去炼药了。”
易绍深深地看了眼陆成仪,直觉自己逾界颇多,他起身弓腰,面色平静,“老朽告退。”
陆成仪抬眸,在路规昧特意的遮拦中看向易绍,露出一个肆意慵懒的笑,他朝易绍微微摇头,声音轻而淡:“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