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磊落
吃过饭,袁嬷嬷率先起身收拾起碗筷,浅溪也跟着要帮忙,向来娇生惯养的姑娘,即便一路投亲坎坷些,也依旧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何曾做过什么活儿,袁嬷嬷自然不肯让她帮的。
还是严荆川袖子一撸,递给浅溪一把择出来的菜叶,道:“溪儿若是想帮忙,就把这些菜叶去喂给鸡吃。”
浅溪兴冲冲地接过,朝着院子角落的鸡圈去了。
袁嬷嬷看着小主人蹲在那鸡圈前,饶有兴趣地逗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鸡仔,有些哭笑不得,往后,她们就要过上这般乡下人的日子了。
严荆川摞了几口瓷碗放在灶台上:“嬷嬷,我来就好,你们今日赶路辛苦了,快去歇着吧。”
“不,不辛苦。”方才饭桌上冷着脸的严二爷忽而这般好说话,袁嬷嬷有些受宠若惊,“爷,我这人老了就是多嘴,言语上若有得罪,还望爷见谅。”
“不妨事。”男人熟练地擦洗着瓷碗,随口道,“原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不娶妻,只是不想祸害别人家好姑娘。”
祸害?袁嬷嬷面上一白,甚是别扭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严二爷该不会真不行吧?
严荆川兀自继续道:“算命的都说我命硬,克妻。”
“克妻?这话可信不得。”袁嬷嬷听得直摇头,算命瞎子胡言乱语一张口就来,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严荆川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瞒她,左右是村里人都晓得的事:“我原先也不信的,邪乎的是但凡与我定亲的女子都活不长。”
这是什么奇事,她倒是闻所未闻:“爷还定过亲?”
严荆川颔首,将那落水而亡与被一道天雷劈死的两个女子的事都说与袁嬷嬷听。
“不过都是碰巧罢了,硬要说啊,我倒觉得是那两个姑娘没福气。”
袁嬷嬷是半点不信什么克妻的,她半辈子伺候花楼以色示人的风尘女子,见的人不乏些达官显贵和地主老爷,因而早已了悟这世上唯一道理不过银子和虚与委蛇罢了。什么男人克妻,这等摸不着的风言风语,不过就当个笑话听了。
这样看来,严二爷应当不是那处不行了。如此一来,倒是宽心不少。
严荆川也不管她信不信,反正他早已没了娶妻生子的念想。
严家一大一小两间屋子,严母去世之前便住在主屋,严荆川兄弟俩就挤在一旁的小屋里。自从严荆山离家,紧跟着严母又归天,严荆川便住进了主屋,旁侧的屋子就放些杂物。
眼下来了浅溪主仆俩,他自然要把主屋让出来,径自去收拾那间小些的屋子。
袁嬷嬷刚伺候浅溪梳洗完,出门不见严荆川人影,却见他已经铺好床铺,正要出来锁门。
“爷怎么在这儿呢?”心里头藏着事,脸上不得不装作讶然的模样。
严荆川见她出来,不由皱眉:“怎么了,溪儿还没睡下吗?”
“不不,劳烦爷替老奴收拾,合该我自己来才是。”说着,袁嬷嬷便要进屋。
严荆川身材健硕,跨了一步便结结实实地挡在她面前:“嬷嬷这是做什么,你与溪儿住那屋便是。”
“那怎么行!”袁嬷嬷连连摇头,一副无论如何也不敢宿到正屋去的模样,“爷肯收留我一个老太婆已是格外开恩,正屋自然是爷和姑娘住才是。”
见她这般严荆川倒是笑了:“嬷嬷,也不是我客气,哪有做叔父的和侄女宿在一间屋子里的道理。”
“这有什么,从前姑娘夜里一直是与老爷同榻的。”
“大哥他与溪儿同榻?”
“是啊,姑娘自小便黏人,没有老爷夜里就睡不好,这一路上常常梦魇,哭着叫爹爹呢。唉……我可怜的姑娘啊。”袁嬷嬷叹着气低下头,却是悄悄留意着男人的神色。
侄女还有这等坏习惯?大哥也都由着她?都说是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这边严荆川浓眉紧锁思索着,袁嬷嬷已经趁机溜进了屋子,还顺手阖上了门,在里头道:“爷快去安歇吧。”
待严荆川回过神,已经听见落锁的声音。看着已紧闭的房门,他甚是无奈,难道今夜真要跟侄女一间屋子?
“叔父?”
挣扎间,软糯中透着困顿的嗓音传来,女娃穿着薄软的寝衣探出半边身子,揉着眼睛唤他。
一见侄女出来了,严荆川立马走了上去,小小的人儿披着头发,仰着白玉般的脸蛋望着自己,莹莹一对脚丫子就这么踩在黑黢黢的地上。
现下哪里还有旁的什么顾虑,严荆川想也不想就俯身抱起赤足的小浅溪,低声道:“怎么鞋子也不穿就出来了?”
骤然被男人抱起,浅溪有些失神地环住他有力的臂膀,闻着叔父身上淡淡的阳刚味道,就这么愣怔地盯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俊容。
严荆川边抱着她往屋里走,边纳闷,侄女不是已经十三岁了吗,怎么抱在怀里还跟个十来岁的女娃娃似的轻飘飘的。眼下也就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