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过年私攒下来的封包,但没打算拿来交小雨的保护费用。而且,我为什么要让他保护小雨?这次的事他也有份!没告到公安局去都算对得起他了,还想要钱?真是无耻!
他还要再说:“你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而且这点钱,你总会有办法的……”
我的脸黑得吓人,看向他的时候他竟已经不敢出声了。
我走到门口,打开门:“请你出去。”
“沈烟轻……”他喃喃地窝在沙发里没动。我过去拉他。“喂,你……你会后悔的!你难道不怕那些人再找你弟麻烦?”
“我是他哥,我罩他!而且我爸妈已经去学校了,那些人识相的就自己小心点,否则被送进少管所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毛病啊!”他跳起来,像看到怪物,“闹到公安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他们就那么几个人?送走了这几个,你弟和你就别想安宁了!蠢死了!你很能打吗?你罩他?切!”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干吗要在这里被你这个小流氓说啊?给你罩我弟,他不死得更快?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极端鄙视地望着他,他恼怒得脸都红了。
“你、你……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求你,我是来跟你商量的!如果、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同学的份上,我、我才、才懒得管这么多呢!哼!”
“那你就是多管闲事!我们不需要!你给我走!”我把他硬拉向门口,他巴在沙发扶手上跟我较劲。我们两个像拉拔河,我也跟他犟上了,不信他敢在这里跟我开打。
可是他没有跟我动手,被拉得急了,忽然爆出一声:“我、我妈不在了!”面红耳赤的,被我专注地一看,立刻低了头,掩饰着少年人的怒火和羞愧。
我是被他那声吓得停住的,看他的神情有异,不自觉地便松了手。不在?“不在”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向后的力道让他“啪”地坐到了地板上,他也没站起来。只低着头坐在那里,浑身充满了孤独的味道。
他就一直坐着,头低低地垂着,像是有千斤的重量。我也有些茫然,就以那个姿势呆呆地站着看他,用一种我并不自觉的俯视的姿态。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真可怜!
沉默。
谁也不出声。
我不知道现在说话好不好,毕竟我所受的家教是要尊重别人的悲伤的。
他应该是在悲伤吧?我想。
怪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扩散到整个屋子里,我忽然觉得有些压抑。11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要让人窒息的气氛。
有个人,在我面前展示了他的脆弱。这么一个霸王!他,也会脆弱。
“我不是在求你!”他终于开始轻轻地说,语调里有种难言的情绪,还小的我并不会分析,也许若干年之后,我能知道那叫“难堪”。“……我、我妈上个星期不在了,厂里出了事故。我家之前修房子借了人家的钱,还没还完……抚恤金也没多少,我爸说存起来给我以后结婚用……”出了这种事我们都不知道,可见平时大家对他的态度。他说得断断续续的,语调一直低沉,像只受伤的鹰在独自舔着伤口。
结婚?那还早着吧?我有点想笑,他爸想得还真远,那得多少年以后啊?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时光如梭”这种概念,只觉得长大啊结婚啊是遥远得像是下辈子的事,跟我都没关系。
“……而且他也说我不长进,还是不要读初中了,毕业后随便找个中专、技校混个手艺就行了,他说这么一直读下去,以后家里也负担不起,还是不要浪费钱。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读下去……虽然我知道我学习不好,也很讨厌考试和学校,但是我想读下去……能读到初中就好了……”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想读初中,也忘了九年义务教育这回事,在我一直以来的想法里,小学毕业了读初中,初中毕业了读高中,然后考大学,是件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读中专技校?那是没出息的人才会干的事。比如他。如果他读了技校,我一点都不奇怪。我还以为他的目标是做那个传说中的“青龙帮”的帮主——一个被太多香港片培养出来的只在每个人口头中成长的帮派。神乎其神,不知真假。
我只是第一次觉得他,好象不是那么没出息。他也想好好读书,跟所有人一样。
他还不是那么坏啊。
用每个月20块?
他打算自己交每个学期一百多块的书本费?
我怎么能相信他?万一他拿来挥霍也很正常啊。
可是,我真的有点被打动了,被他这个样子。
我跟他根本不熟悉,如果他现在算是在演戏来博取我的同情,我也只能说他是个天生的演员,让我竟不知如何拒绝。
有些话如果断然说出口,我会觉得自己很差劲,差劲到也许沈雨浓也要看不起我的地步。
差劲到,连眼前这个王烨都不如。
我也不过11岁啊。
我只是个没见过多少人,多少事的11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