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地想起了什么,李煜仰首笑得异常凄怆,“竟然忘了,李从嘉……也曾说过一丈之内才为夫,可惜这话对她太残忍,到底还是李从嘉他在自欺欺人。”那时候赵匡胤问过的,他分明说过的,三个字,和他走,却是自己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圣人。
其实谁也救不了,也救不了自己。
到底是太过于纵情,还是从来都未曾识得人情。
如今她也受不住。
伏在地上,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将额抵在手腕之上,甚至望不见那条伤疤,“……用这三千里的枷锁捆住我,果然是你的作风,如今什么都不剩……就连你,都该是恨透了我吧……”
凤凰台还是笙鼎楼,我有多想去见你。
一国之主,就那么伏在青石的地面上,指尖摸索着腕上的伤疤,慢慢地勾勒,却开始害怕自己忘记了他的眉目。
小长老一直在旁边看着,见得那人的痛苦,神色悲悯,知道他现下看不清楚,像是受了蛊惑般地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臂,“国主……”
李煜不动,倦极而静静地伏在地上,慢慢地蜷缩起来,像是冷了一般,全无平日的优雅高贵,一瞬间恍似个结尾的弃儿失了所有的伪装。
他竟然也有这般弱势而颓丧的模样,李煜平日并无任何张扬的气焰,却从未曾让小长老觉得如外人传言般懦弱怕事,他只是太过于寡淡,好似太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能淡笑置之,什么生死纷争,权利荣华都该是他的附庸,可以有,若是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淡得太不真实,今日如此这般蜷缩在幽僻的佛寺之中终于找回了人的影子。
仍是这身皮囊,华贵的盛世遗风。
到底放不下,所以永远不得超脱成不了仙佛。
他在乎的东西永远留不得,不在乎的东西却偏偏有人一样一样塞进他的手里,小长老感觉手间他的臂一直在颤抖,却看不清楚李煜的表情,只看见他的长发披在肩上,绝世的腕子上一道斜长的伤口此刻显得格外惊人。
小长老开口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出来,手上略略使力,本要将他扶起来,却发现他身子没有一丝力气轻易地就让自己直接拖起,如此他正对上李煜那双眼目,空荡荡地没有任何焦点,重瞳似乎颜色清淡下来,没了往日深重入魔的幽邃感。
李煜看不清四下,被外力拖起上半身来只觉得头脑晕眩更加辩不清楚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迷茫地撑在地上,却觉得手臂间有人禁锢着自己,“你……”乱了,他望不穿的幽暗晦涩之间一切变得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
小长老瞬间屏住了气息,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连呼吸声都能伤了他的影子,从来没有人见过这般的李煜,全然没有任何主意般地迷离无助,眼底清得能一直仿佛能望进渊底的昙花。
他的手本是抓着他的臂令他起身,此时忽地慢慢地上移,不觉来到他的颈间,那是北方人不能领略的苍白消瘦,就算是小长老一直看不起的风情,他此刻也必须承认,这人有时候……美得让人害怕,非要亲手毁了才能心甘。
他手指缩紧,一双手就紧紧地扣在李煜颈间。
第一百八十章 世梦知虚(下)
李煜本来是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混沌间忽地觉得有人握住了自己的颈,黑暗中这感觉……这感觉似曾相识。
有人也曾在一片混沌的夜里死死地扣着自己的颈,像是疯了一样,那时候自己分明地觉出了那人心底的挣扎。
现在是谁,到底是谁,他看不见。
耳畔忽地响起了人声,“原来你也会有这么不清醒的时候。”这话透着一世嚣张的气焰,分明就是……分明就是那个人的语气。
李煜突然双手覆上小长老的臂,竟是笑了出来,“你……后悔了是不是,觉得当日早该下了决心杀了我?”
那手的主人分明一愣,看着掌中的人笑得恍若魔魅,直直得能将一颗心逼入绝路,金线的袈裟分外刺眼,脑海中的信念紧绷得就要断裂开来。
李煜的手带着腕上的伤疤慢慢地抬起来,“你……给我这道伤,折磨我这么久,就算几次相负,你也该满意了……杀了我吧……”说完轻轻放下手,就那么仍那紧紧地掐着自己的颈闭上眼目,“都放手吧……我死以后你的野心也可达成,南国暂时必将内乱……”这话倒真的提醒了小长老,如若不是皇兄一直不肯杀了他,何须自己如此费尽心机。
可是为什么,在这金陵皇宫中这么久,他却一直都没有真的下去手呢。
小长老见得他面色平缓,唇角带笑的模样衬得一脉如玉清浅的魂魄,当真是举世无双的人,分明是已经乱了心神却依旧清雅得让人惊叹。
开始明白大哥的心。
手上使力,直看见那苍白的颈上现出红痕,突然之间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在手上,小长老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醍醐灌顶般惊得自己瞬间跌回了人世俗尘,周遭还是清清冷冷的佛殿,玄色的垂幔衬着金色佛像,那佛祖眼目慈悲直直地看着自己。
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