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牡丹开的是格外早了,这花骨朵嫩的真真惹人怜爱。” 贵妃娘娘带了金护甲、染了豆蔻的玉手从花上虚虚划过,手白得晃人眼,那鸽子蛋大的祖母绿便更夺人眼球。
主位上的王皇后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眸色深深,呷了口茶,没说话。
下面的嫔妃们便也只跟着夸赞花,眼睛只敢滴溜溜地围着祖母绿瞄,却都绝口不提,不敢夸赞。便也有那心思活泛的想恭维贵妃两句,在皇后的威压下也只得闭嘴。
那样水头、那么大的祖母绿啊,只怕就算在皇上的藏宝阁都难觅这一颗...
谢灵竹压着茶盖,含笑瞧着这一幕。母妃惯是这样的,弱人家一丝一毫都是不行的,昨日父皇当众夸赞了太子,今天母妃就要告诉众人自己承恩之深。
她这放着空,恍惚间却听得有人唤她:“扶昭今日这面儿画得极好,正正趁得这凤头簪。”
她一抬眸瞧,原是一贯和母妃交好的兰嫔,这是又要拿着自己做威风了。还没等谢灵竹答话,徐贵妃娇笑着接过了话头:“兰姐姐可是好眼力,她这面儿可是磨着章嬷嬷给画的。” 章嬷嬷是皇上的奶娘,让章嬷嬷亲手画面,除了谢灵竹,剩下这几位想都不敢想。
谢灵竹这会清凌凌地开口了:“这簪说来还是从母妃那盗的,父皇是一百个不愿意。怎么偏得夸上我,要说趁得上,还是要母妃戴才最好看。”
这话一出,贵妃笑得更娇了,嘴上说着“你便是母妃的心肝,给你什么母妃还能舍不得”,手上的团扇却越摇越欢快。
这出晨间的戏未至晌午便传到了东厂的探子手里,福来这会正揣着手等他干爹读完消息。
“那簪是何样的?公主喜欢?” 东厂厂督这会垂着眉眼,短短几行字他看了一盏茶还没看完。
听得干爹这么问,福来答得便谨慎:“听芙蕖宫的探子报,是只红玉的凤头簪,是皇上亲手为贵妃画的样子,公主想必定是欢喜,才从贵妃娘娘那讨来的。”
梁蒲生顿了顿,“叫内务府多去寻些红玉,颜色正些,给公主宫里做两个茶宠。”
福来低头称是,刚转身要走,又被梁蒲生叫住:“公主今日是什么妆面?可问了?”
他不敢耽搁,赶忙回道:“是芙蓉妆,咱们的探子今日正巧在公主身旁服侍,做了画,这会子还没来消息,我再去催催。”
梁蒲生合了合眼,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挥手让他去了。
待福来走了许久,梁蒲生还在袖中摩挲着手上的红玉扳指,久久未动。
芙蓉妆,是芙蓉妆啊...
回到芙蕖宫这头,黎国的扶昭公主正在和皇兄对弈。
“皇兄又诈我,惯会这样,我再不和皇兄下棋了!” 谢灵竹这会才有了小姑娘的娇憨模样,气鼓鼓地鼓起了腮,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的皇兄。
谢玉书笑得满脸奸诈,一边做着鬼脸嘲笑自家小妹技不如人,一边还不忘伸出手指戳戳谢灵竹鼓起来的小脸:“娇娇这脸,现在像个桂花馒头。”
谢灵竹气得要跳起来打他,徐贵妃进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徐贵妃含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未出声,眼尖的谢灵竹看见了靠山,连连告状:“娘,皇兄又欺负我!您得帮我出气!”
徐贵妃揽住冲自己冲过来的女儿,宠溺地拍拍她的头顶:“这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娘告状。” 转头看向自家儿子,瞬间转换了表情,柳眉竖起来,杏眼也瞪大了:“玉书,你也是的,这个时辰怎的还在宫里,太子这个时间在御书房呢,又不知道要怎么参你,就会跟你妹妹一同顽劣!”
谢玉书挨了自己娘的骂,不敢言语,垂头丧气地答:“知道了,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孩儿志不在此,何必...”
“什么何必,你以为你不争,昆仑宫的那个老妖婆和那个伪君子会放过你?你是想让你娘去守皇陵,还是想让你妹妹嫁给个不知名的腌臢种?”徐贵妃修的尖尖的手指都快戳到儿子脸上。
谢玉书不服,嘴里碎叨道:“父皇就算让您去守皇陵都不会把娇娇嫁人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娇娇就是他老人家的眼珠子,心头肉...”
徐贵妃听这话更气了,随手拎起手边的茶杯盖就要朝他脸上招呼。谢灵竹看母妃是真急了,赶紧拦下来,“娘,您跟哥哥这皮猴儿置什么气啊。”
徐贵妃就着女儿的手扔了手中的茶杯盖,捂着心口喘着气,怒其不争地指着谢玉书,“你啊你,你迟早气死你亲娘!成家立业,你总得赶紧给我成一样才是!”
说罢,又想起什么来似的,“你看看人家昆仑宫那个,这两日像是在寻适龄的官家女子,要开个花宴甚么的,呵。”
房间里的兄妹俩都不敢再开口,只留下贵妃娘娘一声嗤笑,余音久久环绕。
太子谢玉麒行老二,是王皇后唯一的儿子,前年已经迎娶了正妃,张太傅家的嫡长女,清清秀秀的官家女儿,王皇后却仍不满意,总想着通过姻亲巩固太子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