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听完,面色平静地道:“多年不见,施主似乎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动则喊打喊杀的黄毛丫头。”小青道:“自然,人都会变的。我跟着师傅,虽未出家,却也一直修身养性。也希望你经过这么多年的修行,能有所改变,不再那么贪婪。”法海沉默片刻道:“哦弥陀佛,也许老衲终身所求都不过是黄粱一梦。如今老衲已是风烛残年,施主所言之事,老衲绝不干涉。”小青听了,也不再多言,默默走出方丈室,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叫上仕林一起走了。
这些年在峨眉山上,师傅曾告诉她,法海虽不怀好意,但也无形之中牵制了秦桧父子,让姐姐不至于被关进秦桧的私牢,免遭刑讯之苦。从后面的情形来看,法海也并未向秦桧父子透露她们师徒的真实身份。因此这些年,师傅虽不惧法海,却也不曾找他麻烦。且当年,师傅病倒在客栈,姐姐被拐,法海也曾让他娘子照顾师傅,并出去帮忙找被拐的姐姐,算起来也算曾有恩于她们师徒。
如今再见法海,小青心里五味杂陈,当日若不是他法海,她姐妹两人也不会被污蔑为妖;如不是他的步步紧逼,或许姐姐就不会拿出那几样珍宝去义卖,也就不会招惹上秦桧父子,也许就没有了后面这十八年的牢狱之灾。这一切的因因果果纠葛交织,真是让人恨也不是,怒也不是。
子温亦难过道:“小青,你还是怪我不该先娶了别人吗?自从上次之后,你这几天都没再来,是心里对子温有怨吗?” “不!子温哥哥,你别说了。小青从不曾怪你,更不会怨你……”小青眼里含着泪道。
看着小青的样子,子温只得道:“要不……以后我让人把后门给你留着,一般晚上……没有特别的事,我都会在书房……等你。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可我若总去李家找你也是不便,若我们在外面相见,又平白惹人闲话。你本就是我的妻子,这里是我们的家。”小青终于忍不住回身拥着子温道:“还是我来看哥哥吧。小青又何尝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你看外面那月亮……欲与君相亲,对影成三人。”说完转身离去。
小青落座道:“法海,我今次下山是为姐姐申冤而来。十八年前你为了一己的贪欲,步步紧逼,污我姐妹为妖孽,害我姐妹到如此境地。我本欲为姐姐报仇,但师傅念在你们相识多年,也曾彼此有恩的份上,不欲为难你。如今,你休想再阻扰我为姐姐申冤。”
从金山寺回到临安不久,仕林就等来了好消息:他高中了进士,只等最后的殿试,一家人欢喜不已。
小青和师傅终究没有搬进韩府,而是留在李家一起过年,准备等开年仕林参加了科考再做下一步打算。这段时间,她三天两头去雷峰塔看姐姐。有时也不进地牢,就在外面与姐姐聊会儿天。她告诉了姐姐仕林即将参加科考的消息,让她静待不久的好消息,等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过完年,正月底的时候,仕林顺利参加了省考。接下来是等待朝廷阅卷、发榜的日子,众人安心在家静候佳音。
白秒一看着欢喜中的仕林,恍如当年的许宣,眉目间又有些像当年的白素贞,不禁爱怜地道:“孩子,苦了你这些年,如今你总算不负所望,你娘也算挺出头了。”仕林已知道这师祖与母亲的关系,又见师祖如此慈祥清雅,故虽是初见不久,也不由的心生亲近,伏在白秒一面前细问母亲从前的事。
路上,小青问仕林有没有见着他爹,仕林点点头。小青又问:“你们父子俩都说了什么?”仕林沮丧地道:“没什么,爹爹说,娘不出塔,他就不回来,让我自己好好的。他还说,这么多年,他日日在那法海面前陪母亲受过,感觉那法海和尚已经改变许多,也许救出母亲的日子不远了。”“那是自然,很快就能救出你娘了。”小青喃喃地道。
“你和姨娘还是搬进府里来住吧,这里本就是你的家,老是这样□□而入,成何体统?”小青低头道:“子温哥哥这是嫌弃我吗?”子温轻轻揽过小青,温言道:“当然不是,小青,你知道我的意思。如今我们没有任何障碍了,我希望你留下来。我们让姨娘做主,热热闹闹地办个婚礼……还是你想怎么着,都行。你也看见了,她……”小青看了子温一眼,眼里憋着泪,轻轻推开他,扭头看向窗外。
子温不由得跟着她出来,抬头看着天上的夜色,喃喃道:“今晚哪有月亮?小青,你曲解了李白,也错读了子温……你若不归,子温才是独酌无相亲。”
这段时间,小青也一直在和子温不间断地往来互通着消息,除了去金山寺的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日日相见。小青依言从后门直接进到书房,一般,子温都会在书房等着她。偶尔,子温不在书房,她便独自在里面静静地坐着等他,总能等到他。自那次如夫人来过之后,书房里便再也没有其他人来
趁这个时间,小青带着仕林来到了金山寺。
小青叩门而入,说明来意,一个小和尚把她带到了方丈室,只见法海正闭目打坐。小青让小和尚带仕林去见他爹,她自己就站在方丈室,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于是站着也不言语。片刻,法海睁开眼睛,见是她,似也不意外,平静地道:“施主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