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嗯了一声,再看对方,还没醒。等了一会,徐海东伸手轻摇,林晨辉浑身一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茫然地盯着他。一秒钟后,林晨辉反应过来,打开车门,连声道谢,然后走进那扇铁门。
暮色沉沉。
“回公司吧,徐经理?”
徐海东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又嗯了一声。雅阁再次悄然启动,把两个世界隔开。
佣人宁姐、公司的副总经理杨叔、秘书费姐急忙忙迎上来,各说各话。林晨辉抬起手,制止道,“等一下,等一下。首先我妈怎么样了?”
“太太在人民医院。你嫂子在那。”宁姐说。
“好。那我爸呢?” 林晨辉心想有嫂子看着,老妈的事情可以往后放一下。
杨叔抢道,“哎呀,晨辉,董事长把自己关在二楼的书房里,死都不开门。我这里有几份文件必须马上签字。人家等着拿货呢!”
“好好,我去找他签字。”林晨辉接过费姐手里的一沓文件,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阶梯,一口气冲到二楼。
“爸,是我,我回来了,你开门啊!”林晨辉用力拍打书房的门。书房很大,里面还有内室。他怕林鑫躲在里面的角落,听不见,所以用尽全力地大喊。
“爸,我回来了,你开开门,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挺,好不好?”
杨叔和费姐等人也爬上来,眼巴巴地在后面等着。
林晨辉回头瞥一眼,心里的焦虑感开始直线上升。
“爸,我是晨辉啊,你开门。不管多难,都有办法的,这是你教育我们的话,听见没?”
……
“爸,你再不开门我就撬了,到时候别怪我弄坏你的书房。我说真的,我不怕你骂的,你懂的。”
……
“回答我,爸,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
门突然打开,林晨辉吓得往后一退,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出现在眼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酒气熏人,但仔细看,那张消瘦的脸的确是他亲爸。
“爸…..” 话音未落,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还知道回来。干嘛不死在外面?”林鑫骂骂咧咧地转身进去。
林晨辉摸摸火辣辣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和一个受到重创的酒鬼计较。
林鑫跌跌撞撞,在会客的长沙发上倒下。茶几上是两个翻倒的酒瓶。林晨辉打开头顶的枝形吊灯,朝外面的宁姐招手,后者赶紧进来收拾。等人走了,林晨辉在沙发边缘坐下,握住父亲的手,轻声道,“爸,对不起。”
林鑫转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看了一会,不屑道,“你还知道对不起啊?”
林晨辉点点头,真诚地答道,“是的,爸爸,哥哥的死,我也有责任。我对不起他。”
“哦,没有对不起我?”
林鑫指的是他执意去法国的事。
老大姓王,是外公的条件。银海连锁是女儿的嫁妆,以后由王家人继承也是理所应当。没想到,王卉一口气生两个儿子,所以老二便能继承林家的那一部分资产。但是林晨辉却莫名其妙地继承了外祖母的艺术细胞,非要学艺术。艺术学得再好,也对家族生意无益,尤其是会导致林家后继无人,为此林鑫坚决不同意。父子俩大吵大闹,谁也不服谁。一气之下,林鑫说出“那就断绝父子关系”的气话,年轻人不知体恤老人家的心情,一口答应,当夜就离家出走。这种犟驴子,直接能把做父亲的气死。
半年以后,林晨辉登上飞机。临走前,不找他要学费,也不说再见,你说这种逆子留着何用?
林晨辉叹口气,低头道,“对不起。”他本能地觉得在这个危机时刻,还执着于父子冲突,不是明智的选择。只要老父亲能振作起来,他吃点亏又有什么关系?
“真心话?”林鑫狐疑地瞅着他的脸。
林晨辉抬起头,直视父亲的双眼,认真地重复一遍对不起。不想,一滴浑浊的泪从老父亲的眼中迸出,接着是两滴、三滴。林晨辉慌了。他从来没见过高大威武的父亲软弱过。
“爸,爸,您……别这样。”他慌里慌张地去擦那泪,林鑫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你哥他……就这么没了啊。没了啊。天杀的匪徒啊,害死了我的孩子啊。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好好,我们悬赏,悬重赏好不好?一定能把他们找出来的,爸,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 林晨辉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悲哀能传染,两父子抱头大哭。
20分钟后,父子俩逐步平静下来。再难,也得往前走。
林晨辉把文件递给父亲,林鑫手抖得厉害,颤颤巍巍地写了几笔,根本识别不了。他颓丧地把笔一丢,“你来吧。”
“可是我不是公司的......”
“你先签,盖我的章。回头叫董事会发个通知,你暂时代理总经理一职。”
林晨辉头皮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