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胸开阔,头脑清晰,气势如虹,几下便将事务、时局的肌理洞悉得格外透彻。这分封之事,不仅仅是他要封赏玄武门之变中那些生死相随的兄弟,也是他与太上皇又一次和解的机会,还需要笼络地方士族之心,更要为天下人才做出选贤任能的表率。对于陛下的这一面,我承认,我每每在一旁亲身经历,内心都感到无比敬服,甚至兴奋。
此处倒有一件犯难的事到了皇后手中。皇后不敢自专,只能与陛下商议。前太子妃郑氏和前齐王妃杨氏一同上表,也请求携带几个年长的女儿送亡夫之灵柩。此番也是我第一次眼见陛下听到两人音讯后作何反应。
皇后说道,“用度自然不敢有半分削减,尤其是几个女儿,都是按郡主的份例按月分发的。只是……”皇后停了一下,“毕竟是在掖庭宫中,恐怕也总会照顾不周的地方。”其实皇后心知肚明,只是也无意去深究罢了。
陛下从御座之上起身,背起手来,在堂上踱步,“你们说得对。今天叔父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朕。其实,朕心里明白,朝堂之上能受分封者,无非就是太上皇那的一批老臣,昔日秦王府的心腹,再者还有些有立国功劳的地方势力还需安抚。朕虽自诩公道,但心下仍然有些偏爱。你们说得对,为君王者,要大公无私,才能服天下之心。国家设立官职,当择贤才而用。朕初登帝位,第一次大行封赏,务要谨慎,你们下去细细拟来,名单还要再议。”
陛下对这位年纪大他不少,脾气耿直的叔父没什么法子,就这么任凭他怼了自己一句。最后自个儿喝了几口茶,陷入沉思,直到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到书房里来。
提到太上皇,不得不令人感到遗憾。自从退位之后,便再也不出太极宫,只是不停地纳取新妃,宴饮作乐。陛下和皇后求见几次,太上皇都拒而不见。就算承乾带着几个弟妹入宫,太上皇也是推三阻四,待他们也不如从前那般宠爱。
“还是不了罢,免得伤情。”陛下自然会如此决定。虽然于情于理,她们作为死者真正在世的亲眷,应当尽这份心意,但于大局而言,他必得这么狠心。
能说是陛下公允?”说罢,哼了一声,拔脚就走。
这一安排倒是深受拥戴。隐太子毕竟不是恶人,也是爱惜人才,又待下极好,不少幕僚觉得陛下早该如此,只是无人敢言。如今终于盼到能为故主亡魂焚香一炷,倒是真心痛哭流涕,悲从中来。
礼部很快安排了一切,隐太子与剌王迁葬至皇家陵寝。前东宫旧臣魏征和王珪上表请求一路送至墓所安葬,陛下允准,同时还允许他们宫府之中旧幕僚一同前往。
陛下眉间倒出现了些许不忍,手指轻轻弹了弹桌面,遮掩着心中泛起的波澜,问道,“她们可还好吗?一应用度可供奉周全?”
陛下闭上眼睛,头微微地半仰,似乎不愿面对,他低声吩咐道,“不可怠慢。”
只道太上皇如今偏宠年轻妃嫔所生的幼子幼女,经常唠叨的一句话就是,“他要亲自养育他们,看看能不能教出个好孩子。”陛下听到之后,只有默然无语。
功臣各就各位之后,终于有人想到了追封死者,仍然是房、杜二人的功劳。一日两人入殿,奏陈此事,“陛下,如今突厥兵退,叛贼已诛,天下安定,近日陛下又分封了功臣,上下同心,过去的事也该有个了结,陛下才好放手以图大治。臣等奏请陛下追封故太子和齐王,重新以宗室之礼安葬。”
应该是皆大欢喜。尤其是当年孤注一掷,誓死跟随秦王的将领,陛下用一世的荣华富贵、世袭罔替的爵位回报了他们。
陛下听说如此,长叹一口气,“说得极是!朕早有此心。只是前些时日诸事都未理顺,就耽搁了下来。建成、元吉乃是谋叛之罪,当时都是潦草下葬,但毕竟与朕是骨肉之亲。如今朕仁孝治理天下,理应厚葬他们。着礼部追封建成为息王,谥‘隐’,齐王元吉为剌王。”
陛下容色平静,朝堂之上说起这些,已是平常。“谋叛之罪”四个字更是淡若清风,仿佛只是陈述一段公案。这些朝臣,悉尊旨意,他们也不知在这深宫之中,陛下还有如深渊一样的梦境,始终纠缠着他。
“那她们所求之事,陛下以为如何……”皇后侧过身来,轻声问着。
陛下还下令,在东宫宜秋门内搭设祭台,陛下也要亲自在此祭奠,以安亡魂。
几经审议,陛下和众臣终于拟定了一封四十三人的分封名单,仍然以晋阳首功之臣裴寂为首,分封一千五百户,其下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等封一千三百户,武德老臣屈突通、萧瑀、封德彝、柴绍、宇文士及、李世勣、李靖,秦府旧将侯君集、秦叔宝、程知节、段志玄、张亮等皆有封。
魏征、王珪、幕僚的哭送,彰显的都是他的宽和仁厚。若亡
二人知道李神通刚来这儿抱怨,便就着这件事继续说下去,“陛下论功行赏,不计亲疏。淮安王尚且如此,其他人也不敢有所怨言。只是臣倒想起,分封功臣之事,陛下尚需考虑周全,这正是稳定朝局,笼络人心,开启贞观之治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