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见昱、叶氏,还有赵、叶两族几百号男丁。”陆君潜也不瞒她。
“诛杀帝后,会不会留下话柄?”
“杀人的方式很多,染病,自尽,抑郁而终,”陆君潜顿了顿,“当然,他也不一定要死,支持寒原的人不多。你若是顾忌......”
阮明姝摇摇头:“不必问我,也不必告诉我。”
“刚去哪了?”陆君潜换了话头,拉她在石凳上坐下。
“碧梧宫。”阮明姝如实回答道,末了又问,“我以后能回那儿住么?”
“好。”
“我还是要当皇后的,碧梧宫就是皇后的寝宫,懿坤宫我不住,也不能让其他人住。”
“好。”
“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说好么?” 阮明姝歪头问。
陆君潜弹她的脑门。
“我想见赵见昱,还有叶献则。”阮明姝说。
*
阮明姝见到赵见昱时,他还在抚琴,轻拢慢捻,嘴里唱着柔而慢的曲调,像陷在繁花依旧的梦中。
负责看守的青衣卫却是面无表情,并不爱听这风雅的曲。
昏暗的殿宇,门窗紧闭,白日里仍点着火烛。
“你来啦,姮儿。”赵见昱背对着她,修长如玉的手从丝弦处翩然而下。
阮明姝眉目冷冷。
赵见昱转过身。
两人目光对上,互相知晓了模样。
“原来这么像我......”赵见昱怔了一下,喃喃道。
虽知他说的是相貌,但阮明姝仍忍不住烦恶。
“朕知道你要来。”赵见昱颤巍巍起身,走到桌案旁。
六七道玄锦龙纹卷轴,式样略有不同,皆摆在一起。他拿起最上方的一道,递给阮明姝。
阮明姝沉默着接过,展开看了看,果然是为李妃平反的诏书。
她看到诏书上字字句句写的都是叶后的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阮明姝将诏书重新卷起,放在书案上,“当年你明知我娘无辜,却放任叶后陷害她,尔后又虐待我。”
赵见昱脸色白了又白。
阮明姝只瞧出他的惧意,却没感到他有丝毫愧疚悔过。
“仅仅因为你畏惧叶家么?”阮明姝问。
赵见昱缓了缓,才道:“献则毕竟是我的发妻,她嫁来时,我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十载情深 ,我自然信她......”
“你也配说情深?”阮明姝简直要笑了,“你不是情深,而是无能,无论是为人,还是为君,都无能至极。”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赵见昱脸上闪过恼意,却又不敢发怒,只用无奈的语气道:“阿姝,这世间最难做的便是皇帝, 父皇也是有不得已的......”
“别在我面前自称父皇,”阮明姝打断他,“你纵容叶后害死我娘,是因为你发现,即使用权位逼迫她委身于你,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你。”
“砰——”地一声,赵见昱指下琴弦绷断。
“你、你住口!住口!”他浑身发抖,苍白的手指着阮明姝。
阮明姝笑了,笑意中是解脱,也是释然。
若说问之前,她只有七八分把握,赵见昱的反映,倒叫她十足笃定了。
自她从赵婉处得知,赵见昱对叶后陷害李妃一事,不仅知情,而且顺水推舟,她便一直在想:为什么?
她问陆君潜,陆君潜说当年叶家权势滔天,赵见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懦弱无能,没什么说不通的。
阮明姝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赵见昱如果无能至此,叶献则想害她娘,又何必大费周折?随便寻个由头将人处死便是。
其后某天,阮明蕙来府上玩,晚间两人坐在花藤架下纳凉,其时星河璀璨。阮明蕙望着繁星,小脸带笑:“阿姐,你还记得小时候么,夏夜里咱们也是在院子里纳凉,我俩就缠着娘亲讲故事。”
阮明姝听得莞尔,也被勾起回忆。想着想着,她发现娘亲讲的故事里都有赵见昱、叶献则的影子,自然也有她娘——
善良的姑娘心有所属,却被迫做皇帝的妃子,饱受皇后欺凌。
但在娘亲讲的故事中,很多时候结局是美好的,姑娘最后带上家人,和心上人远走高飞。
阮明姝印象最深的一个故事是,渔家小姑娘被掳进宫中,忍辱负重十载,最后逃离了京城,在远离尘嚣之地找到了她的意中人——一位曾照顾过她的内侍。
那时候阮明姝年纪小,捂着小嘴讶道:“这故事不对!娘,内侍不是太监么,怎么能和姑娘在一起呢?”
她记得娘亲垂下眉眼,温柔如画,对她说:“世人,皆有爱,没有什么不对的。”
.......
阮明姝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夜久久未眠。
第二日恰逢李成离京,送别之时,李成正要上马。阮明姝忽然问:“舅舅,当年领你们入宫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