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希望我回去相亲,然后和女人结婚生子?”
“嗯?”
“嗯……”顾随艰难张口,颤声应道。他阖起眼,一手抓紧安全带,紧到几乎勒入指缝。
他感到疲惫不堪,头又昏沉起来,喉咙撕裂般疼。他鼻翼轻翕,背部微拱,心口闷,心底疼,违心的话像一把细密的针,攒入胸骨缝隙,搅得那处血rou模糊。
“你应该去。”他仍在咬牙相劝:“阿姨是为你好。我……也是为你好。同性恋是没有结果也没有好处的,趁着你爸妈都不知道,你快回家,别这么任性……”
“去他妈的为我好!”沈周怒吼着打断他,将车再次停下。
他死死盯住顾随,浓眉紧蹙成团,一双眼却激动得炯炯发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似乎不堪情绪的负荷,摩擦出轻微的咔嚓声响。
“顾随,你什么时候也能想想自己?你什么时候能不骗我?能坦诚一点,啊?”
“我不去,我不会去。”他吞下两口气,隐忍道:“我只要你,我不要其他人。”
“我自己清楚,我只要你,只能是你。”他一个字一个字重复,分外的坚定:“我只要你。”
“我们走!”他又一次将双侧车门落锁,一路加足马力,风驰电掣,“你答应和我去个地方。顾随,你不能反悔。”
路上,像是唯恐他乱说话,沈周劈手打开音响,拧到最大。
车载电台不知抽的什么风,一两点放的尽是吱哇乱叫的曲子,不成调的歌声,还杂着几首重金属。
过强的轰鸣在狭窄的车厢内回荡,顾随被吵得耳膜、脑仁俱疼。
他终于大叫起来,对方却毫无反应。
他掩着耳朵又喊了一声,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他终于受不了,忍无可忍地抬手将己侧车窗洞开一条大缝,岁末的凛冽寒风迫不及待闯入,将厢内本就不多的热流彻底吹散、冲垮。
迎着风口的顾随猝不及防,被下意识的生理反应激得剧烈呛咳起来。
“你在干什么!”沈周又急又怒,猛地摇起对侧车窗。
“没,没做什么……”顾随捂着嘴,一阵急喘,双颊腾起大片不正常红晕。
“你……把音乐……开,咳咳,开,开小点……吵,很吵。”
他尝试深呼吸,用力揉按胸脯以缓解气管内愈来愈灼热的疼痛,嘴里似乎有血腥气漫开。他难受的紧。
沈周泄愤一般用力甩上开关,厢内重新宁静下来。
顾随还在咳,撕心裂肺,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急过一声,腔子里仿佛蹲着个破风箱。
“去医院。”沈周看不下去,掉转车头。
“不去!”顾随努力挤出点力气,牢牢攀住他手臂,掐得死紧,“你放我下来,咳咳,我……我要回……回家。”
“你这样还回什么家,我们去医院。”
“不……”他犟道:“你放我……下去,咳……我要回家。”
“你做什么?”沈周痛心疾首,“顾随,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到底还要我怎样?”
“你给我个痛快成吗?”
“我再问你一遍,你老实回答我,你当真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嗯?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吗?”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冷不丁相撞,顾随几乎是立刻偏首,逃开沈周目眦欲裂的凝视与咄咄逼人的目光。
他垂下眼,道:“我……你,你先听阿姨的话,咳,先回家。我俩的事,不是你想的……咳咳,那么容易的。”
顾随的冥顽不灵令沈周异常难过。后者眼里的光彩瞬间暗淡下去,他好似被人当胸刺了一剑,心肺皆穿,受不了地弯下脊骨。
几分钟后,沈周终于妥协,他一把摔开车门,别过脸,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走……”
“走!”
那日,二人不欢而散,此后三周都未联系。
沈周并不知道,次日,顾随的感冒直接加重,高热不退,两天后演变为支气管炎,被顾父顾母强行押去医院,挂了两礼拜水,足足缠绵小半月才勉强好转。
作者有话说:
就是吵架,没有分手,这是柳暗花明的前奏。
第五十七章 流年偷换
【沈周去见阮时安。】
顾随离开后,沈周没有立刻回家。他把头埋入双臂间,独坐在熄火的封闭车厢里一刻钟,不断深呼吸以使鼓噪不停的大脑重归宁静。
二十分钟后他缓过神来,利索地打了个方向盘,往人民医院的方位疾驰。
他想起一个人——阮时安。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顾随一去医院就能碰上,扔塑料袋人也在场,自己到时他们又恰好在说听不懂的话,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终于从回忆的犄角旮旯内扒拉出一丝痕迹,这位阮先生在N大时似乎学的是医。
他会不会了解内情?他是不是在人民医院工作?
人民医院一楼大厅,沈周对着墙壁上不断变化的巨幅显示屏研究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