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于澄娘匆匆下车后,楚墨便倚在窗边,细听她与其他人的对话。
他不晓得她的礼貌客气是流于表象还是出于真心,但他深信日久见人心,所以在前往北境的遥途中,他腾出了不少时间观察她。
偏偏于澄娘就像一团迷雾,这一路下来,倒是让他越看越不明白了。
她总是表现的亲和。柔柔的、真诚的,心思极为细腻,说话轻声细语。
她时不时关心士兵们累不累、会在队伍稍停时将自己的吃食分给他们做为补给。不仅仅是口头上的关怀,她甚至为了劳累负伤者而敢于向他提议,希望他能安排他们到小车上休息,免得病情加剧。
护送的士兵、随行的医官、奔走的马匹她几乎照顾到所有人事物,处处体贴、观察入微,就如传闻那般仔细周到,却又没有身为头牌名妓的功利感。
作为管押众多罪犯的侯爷,他看过很多人,也看过很多副嘴脸。
有的人对上唯唯诺诺,对下趾高气昂。
有的人人前行善敦厚,人后妄为狡诈。
可是像于澄娘这种人,他却是第一次见。
两人同处一车,她没有特别恭敬,也未表现出一丝怯懦。饮水吃饭、聊天睡觉她不假装矜持,会小小地打呵欠、会在吃撑时咯咯地打嗝,有时真的忍不住也会用眼神向他求救,然后急急的下车去吐。
她对他是怎么样的,对士兵们就是怎么样的。
不论地位,没有尊卑,就好像在她眼中,他与他们都一样。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大伙都很喜欢她。但是那喜欢并非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因为她与身分所表现出来的反差,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不过亲近归亲近,她与所有人似乎也仅止于此,没有更深的接触了。
隐隐约约的,他察觉那是刻意为之的距离感。
她虽然亲切、相处起来也舒适,却始终守着分寸、掐着某条旁人看不见的线没有人能突破那道防线,她自己也安然地待在线里。
犹如她的笑容,明明能让人感到舒心、明明连弯起的眼都有笑意,但若是深究其中,不难发现它其实未达眼底,而且若有似无。
所以他觉得她是一团迷雾。
总是看不真切。就算想追踪靠近,最终也会因那缕飘渺而莫名迷失方向。
侯爷。待入关之后,有没有什么是妾身能帮上忙的?
因这句问话,他蓦地移开凝聚在她脸上的目光。 待在府里,会有人护妳。
御吟装作没看见他恍然回神的局促,乖巧的嗯了一声。 那么,侯爷打算让妾身以什么身分待在侯府呢?
楚墨沉思。
是阿,要给她什么身分?
既为一方侯爷,他在受封尊位和领地时,自然也得过数名美人。但他深知自己握有兵权,所以皇帝重用他,却也忌惮他,而那些女人便是眼线、是帝王派来的棋子被人监视的感觉不好受,他便打发她们到别邸去住,不曾用心对待过。
但于澄娘呢?
他的目的是要保护她、让她作为一名诱饵,才好引出邪教中人,之后再循线缉拿基于以上种种,她的安危不容闪失,必是要与他同处为好。
但她这妓子的身分着实难办。
若说是客人,两人长期在同屋檐下朝夕相处未免牵强。
若说是旧相识,那也不至于有此特权,能比过皇帝赏给他的那些女人。
侯爷若觉得难办,便将妾身当作粗使丫鬟对待吧。似是体谅他的难处,他听她主动道:纵使有什么流言蜚语,妾身为完璧之身是铁铮铮的事实,想来传言也起不了什么风浪。
说着,他见她拉起左边衣袖,露出纤细的小臂。
少女的肌肤光滑柔亮,上头那点守宫砂红的晃眼。
那一小点鲜红十分隐密而暧昧,他只看了一眼即僵硬的别过脸。
我没雇过丫鬟。
他能自理生活起居,手下亦能洗衣做饭,何须丫鬟?
妾身也没做过丫鬟。她低头绞着十指,只露出一对发红的耳尖。 侯爷知道的像妾身这般出身,学的都是那些花花技俩在寻常事物上,怕是也有许多要学
楚墨一顿,随后沉默地将一侧的帘子揭开一道小缝。
寒冻的空气透了进来,几片雪花落到他那身蟒袍上,雪白瞬间被深黑噬尽,连湿痕都难看清。
许久之后,他哑声开口:可以。
已然被寒风吹到身体发冷的御吟这才抬起脸来。
杏眼飞快地扫过男人冷峻的侧颜和紧握膝头的指节,她无声一笑,神情越显娇柔。 妾身绝对尽心伺候,以报侯爷大恩。
*
一早,风雪稍歇。
因连日大雪而只能躲在车里避寒的御吟终于能下车透气,向楚墨打了招呼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在营帐附近漫步。
此时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