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在车里坐到发动机变凉,起身上楼,插钥匙开门,家中灯火通明,朱励穿着一件rou粉色吊带睡裙倚在玄关,整个人柔丽得宛若一尊开过光的小像。
事先想好的说辞都打乱:“怎么穿成这样?”
肩头的丝带又滑下来,轻手推回去:“习惯了,不穿睡不着……”
张泽没见过这件内衣,觉得款式好上个世纪,尺寸也不合衬:“你买的?不像新的。”
“古董来的。”我把张泽让进屋,“你还没吃饭吧,还有半只花龙……”
厨房里很快响起水声,砧板上一顿剁剁哒哒,令人烦躁的声音,张泽环顾自己的家,忽然有一点陌生,微微的抗拒感,融入不进,看灯光觉得灯光刺眼,坐在沙发上又感到沙发有钉。
扯掉领带到窗边透气,脚边的垃圾桶里掉了什么东西?土不像土,石灰不像石灰,四五枚烟蒂燃尽的焚香似的插在里头,朱励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张泽从未见我有过烟瘾。
“有人来过了?”张泽大声问。
我在厨房对答:“没有啊,就我一个。”探出头,笑yinyin问他,“来不及煮饭了,spaghetti好不好?”
张泽心不在焉:“你做主吧。”
既然吃意餐,怎么能少了酒。
我问张泽:“酒柜密码多少?”
张泽顺口报出一组数,恍惚又警醒,想起我因酗酒生死门前走一遭,顿时很紧张:“你能喝酒了?”
“喝一点没关系。”
搭配spaghetti,佐餐选了产自意大利的葡萄酒,霞多丽、梅洛、品丽珠和小维多的混酿,色泽鲜浓,口感厚重,集合了上千颗葡萄的灵魂,挂壁鸽血石一样的红色。
张泽盯着红酱中蜷曲的香肠,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你怎么不吃?”他问我。
我的面前,只有一盘碧绿似盆栽的色拉。
“我吃过了。”我殷切地望着他,“香肠意面,快点试下啊,好不好吃?”
张泽答得敷衍:“好吃,很好吃。”
又故作轻松:“我在垃圾桶里看到几枚烟蒂,你抽的?我不知道你还会抽烟……”
我看着他,只是笑,巨大的恐惧无声无息地降临了,相处八年,张泽突然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了解我,至少这一刻,他全然无法把握我。
我笑道:“以前投行压力大,熬夜的时候时常几个钟几个钟的抽。后来朱美美说不要抽了,吸烟容易黄指甲,就戒了。”
无视张泽骤变的脸色,我滔滔不绝:“香肠也试下,这rou肠还是老家带回来的,正宗跑山猪,自家杀的,全是人手工剁的馅,一咬一包汁……”
叉子敲打在盘边,很夸张的一声,张泽端起红酒豪饮,掩饰恶心。
我为他添酒,右手指甲,比酒光更鲜浓的红:“怎么呛着了?慢点喝。”
同性恋人、女士内衣、秾艳指甲,曾经让张泽体会隐秘快感的一切,走马飞花的在眼前飞旋、飞旋……满目黄纸蝶扑,浩浩荡荡的哭声在太阳天下移动,人群拖长的身影,黑水一样逆流到山上,是朱励带他回乡祭扫到访的枯山?享受过水泽,也曾苍茂。
领头披麻戴孝,手捧遗像的女孩是谁?
「她」的眼睛好熟悉,依稀就像坐在对面的「他」。
正打量,少女感应到张泽的审视抬起头,她的目光平和,嘴角带着一点含苞待放的笑意,开口,说——你在找我吗?
如梦惊醒,辄起一身冷汗。
张泽握杯定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决心冒险:“头先我回了一趟公司。”
我放下餐刀,等着他。
在我的注视下,他挑起一叉意面:“味道淡了,把胡椒递我。”大口大口吃起来,“Anne说……最近林楠的快递都是你在代收?”
“是啊,有东西到了吗?”
张泽囫囵吞咽着,那些……道不明滋味的油脂和芬芳,不经细嚼,一应入腹:“我替你签了……”
我又专心致志对付起色拉:“你拆开看了?是什么?”
目光短兵相接的一瞬,心思昭然若揭,无处躲藏了。
这是二人的相搏,谁先低头谁输。
咕嘟、咕嘟……酒Jing在血ye中膨胀。
张泽壮着胆,抛出「变色龙」探路:“是家私人侦信公司。”
“林楠找他们做什么?”
“他在调查你。”
“调查我什么?”
“ 你还记得方耀吗?”
“方耀?”我显得很迷茫。
“你不记得了?你的前男友,他是为你死的。”
我的反应出奇平静:“忘记了。”
张泽猛地抬头盯住我,撞见我识穿他的笑。
“我说忘了,你信吗?”不达心的笑意,冷冷瞄上他,“他为什么查我,你不知道?”他神色有愧,轮到我发难了,“我是有过过去,一个两个也都跟你说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