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陈修长的指夹了一枚铜钱,微倾了身,放在她的膝上,还是惯常散漫语调:“沈音音,能挣第一文,就能挣到第二文,怕什么?”
音音垂眸,看膝上那枚铜钱,良久,忽而握在了手中,扬脸:“好,总会有第二文的。”
她抬起头才发现,江陈正微倾了身同她说话,他清俊的眉眼近在咫尺,就那么直直的看进她眼中。
小姑娘骤然往后退了退,急急站了起来:“我.我这就去支个摊,代旁人写信。”
她说着,裙角一闪,已下了石阶。
江陈望着那还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药罐,微蹙了蹙眉:“沈音音,药.”
浓重辛辣的药味直冲而来,让他微偏了头,可瞧见音音兴冲冲的身影,又止了声,忍着胃里的不适,拿起了煽火的小蒲扇。
音音利落的很,午后便在长街的尽头摆了个小摊,备了笔墨纸砚,打算先从写信做起,她手中转着那枚铜钱,放在眼前看,轻笑起来,一双纯澈的眼里,都是生命力。
江陈说的没错,一文一文的挣,总会有活路的。
蜀地的午后,太阳勉强露了个头,雾蒙蒙的shi冷。
一旁摆面摊的中年夫妇,好奇的看了几眼小姑娘,裹青布头巾的婶子探头过来,试探道:“姑娘,你这是要替人写信吗?瞧着还未出阁,如何出来抛头露面的干这个。”
音音一壁摆弄笔墨,抬头道:“婶子,不碍事,挣钱有什么不好。”
这位妇人便撇撇嘴,不再言语。
音音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想着,只要今天挣一文,就成。
可她从午时,坐到傍晚,身上都僵冷了,也不见一个人来。冬日天短,日头一落,这街上就几乎没了行人,只留下旁边面摊上的一盏风灯,飘飘荡荡的照出些暖光。
面摊大婶又探出头来,问:“姑娘,这会子了,还不归家啊。”
“嗳,我再等一等。”她抿了抿唇,还是不死心,想等一文钱,好给明天个希望。
她将冻僵的手拢在唇边,呵了口气,暖了暖。眼瞧着这街上连个人影也没了,旁边的面摊老板也要收摊了,才微垂下头,开始收拾散落的纸张。
“还写不写信,给我儿子捎带一封家书,要几文钱?”
这声苍老的声音,让音音黯淡的眼眸骤然亮起来,急忙抬头:“写,写,写。只要一文。”
就着面摊的风灯,她落下笔墨,仔细听老妇人言语,写了短短一封信。写完了还不忘仔细折好,双手递了出去。
接到那一文钱,音音竟有些喜极而泣。这是她在榆叶镇挣的第二文钱,那第三文还远吗?
她方才的沮丧一扫而空,珍而重之的将那枚铜钱放在了荷包里,转头却见面摊夫妇正收摊,同她招呼道:“姑娘,我们走了,你也早些归家吧,这晚了不太平。”
音音“嗳”了一声,也去收拾手边的笔墨,刚收拾完,却觉那点灯光也渐渐远了,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昏沉,抬头便见面摊夫妇已收了灯,走远了。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街,这才觉出些许害怕来,这小镇上歇的早,长街远处还有稀稀拉拉的灯光,可一旦离了这条最繁华的街巷,便到处都是一片黑暗。
一想到要穿过漆黑的街巷回家,音音拢了拢肩,微微瑟缩了下,壮了半天的胆,才将笔墨收好,转身要走。
可一转身,并未陷入漆黑的夜,在街口的老槐树下,有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为她照亮了身后的路。
江陈抱臂靠在老槐树上,一身筠雾直缀,衬的人疏离的清雅,修长的指微弯,提了一盏风灯。也不知待了多久,肩上已落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有些chaoshi的气息,她说:“沈音音,回家。”
音音未料到他会在此,面上都是讶然神色,问:“你缘何来了?来多久了?”
“刚来,顺路就过来了。”他说的云淡风轻,提着那盏风灯,转身替她照亮了脚下的路。
小姑娘小跑着跟上他,拍了拍扁扁的钱袋子,炫耀:“江陈,我今天又赚到了一文钱。我在这榆叶镇赚到第二文钱了!”
江陈只扫了她一眼,有些不屑的神情,转过头,嘴角却跟着她的笑容,翘起了愉悦的弧度。
方才那位写信的老嬷嬷走的慢,慢慢挪了一段路,回头瞧见这一双身影,疑惑的愣了一会。这对小夫妻也不知闹的哪一出,一个要出来写信挣钱,另一个便花钱聘人来写信。她摇摇头,管不了管不了,反正她倒是挣了五文钱,划算的很。
回家的路要经过几条漆黑的巷子,寂静无声,隐隐还有犬吠,音音不自觉往江陈身后躲了躲,倒是庆幸今日回来碰见他。
两人进了清水巷,迎面碰上了出门倒泔水的王婶子,王婶子打了声招呼,瞧着兄妹俩犹豫了一瞬,还是对江陈道:“小兄弟,我听闻今日姑娘出去摆摊写信了,这哪是姑娘家干的活,抛头露面的不好,还是别要她去了。”
说完,转头又劝音音:“沈姑娘,别嫌婶子唠叨,婶子也是为了你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