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公看了看自己的手,险些以为自己忽的力大无穷了。
“安哥儿!”瑞安公伸手去探华阳郡公的额头,却不见发烧,心里略安了些。
突闻门外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小厮玩命似的冲了进来,浑身颤抖的道:“屠、屠大叔,厨下那擅长做酸辣木耳的李林,死、死了!”
华阳郡公脑子嗡了一下,当即感受到了更为剧烈的晕眩与恶心。他早起才吃了李林做的燕窝粥,此时已接近午时,难道来不及了么!?
扶着榻边的华阳郡公开始呕吐,却呕不出多少东西来。瑞安公人吓的头发丝儿根根竖了起来,厨子死了!厨子死了!!!
“太医什么时候到!!!”瑞安公撕心裂肺的大吼,“来人!备绿豆汤,催吐!”
华阳郡公府的下人迅速的动了起来,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他们忙而不乱,在绿豆汤还未备好之前,屠方先抄起桌上的茶水,往华阳郡公嘴里灌!
“去请安永郡王!”瑞安公眼都红了,他揪住随侍在自己身旁的长随来旺吼道,“还有族里的族老!立刻!马上!”
来旺撒腿往外狂奔,瑞安公又折回榻边,不住的道:“安哥儿,你撑住!太医马上就到!你千万撑住!”
华阳郡公勉强靠着墙坐起,抬手阻住了屠方试图再灌水的动作,极为冷静的道:“销毁所有要紧信件、账本与名录!通知褚俊楠、周泽冰、苗祁、林帮荣,带领百人军队,即刻南下!”
瑞安公呼吸一窒!
“屠方,销毁完要紧的物事,你出城,躲起来。”华阳郡公呼吸越发急促,“如若我死,一切交予澄哥儿!”
华阳郡公飞快的一条条的交代着:“万不得已之时,向慈宁宫求助!”
“你若落网,即刻自裁!绝不可落到蒋兴利或东厂手中,你扛不住严刑拷打。”
“死也不许出卖汤宏!”
“郡公!”屠方眼泪直飚,“不会有事的!或只是天气暑热,你中暑了也未可知!”
“世间不会有如此巧合。”华阳郡公觉得头越来越沉,他其实早起便有些不舒服,只是节骨眼上不想声张,仗着自己身体好,觉着回头睡一觉八成就好了。
然而……华阳郡公心中苦笑,那或许是他自救的唯一机会,竟不知不觉得错过了。用力的深吸了几口气,他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强行保持着清醒,骨节分明的手猛的扣住的瑞安公的手腕,泪水抑制不住的涌入眼眶,“叔叔,我所有的心腹奔赴宁江护持澄哥儿,可否换你护我儿周全?”
我不想死,我还有宏图未展,心愿未了,我不想死!华阳郡公在心里呐喊,但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想着朝中复杂至极的局势,他咬牙强撑着,提前处理起了自己的身后事。
“你说什么傻话啊!”瑞安公急道,“同自家叔叔生分什么啊!”
华阳郡公垂下眼:“你卷进来,会死的。”
“我怕他条卵!章家有本事把我们姓杨的全屠了!”瑞安公怒意翻涌,嘶吼着道,“你若有事,我要他们章家全族抵命!!!”
“谢了!”华阳郡公的身体已经开始轻微的抽搐,他无力再做更多的交代,只斜靠在壁板上,看着屠方哭着朝着一溜火盆里快速的扔着一沓沓的册子,旁边有几个小厮在帮手。
眼见着屠方点出来的册子越来越少,华阳郡公紧绷的情绪才稍微松了几许。这里头有太多太多朝中密辛,也有太多朝臣的把柄。这些绝不能落到旁人手中,否则他麾下的中流砥柱,将万劫不复!
这是他要留给继任者的人!
头越来越沉,华阳郡公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即将消逝,耳边的人声仿佛隔了几百重的纱,无论如何也听不真切。只是他的手,一直扣着瑞安公的腕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放开。
他还没有等到瑞安公肯定的那句答复。
宗室对子嗣,爱愈性命!他只有两个儿子,他愿用一切去换孩子的生机!
“父亲!”小世子带着弟弟,飞也似的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梅夫人。
“太医怎底还没到!”梅夫人尖利的喊,“来个人,去催太医!”
瑞安公如梦初醒,他看向脸上泛起些微蜡黄的华阳郡公,霎时泪如雨下。太医,大概是不会来了……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打斗声,很轻,却像钢针直插进了瑞安公的心底,痛的他一个哆嗦。毒杀加行刺,到底是谁?非要对华阳郡公府赶尽杀绝!?
这两个孩子有危险!一个念头猛的窜进了瑞安公的脑海,他腾的站起,用力甩开华阳郡公的桎梏,一手抱起华阳的幼子,一手拉住小世子,就要往外走!
“叔祖!你做甚!?”小世子奋力挣扎,梅夫人亦赶上前来,警惕的拦在了门口。
“让开!”瑞安公怒斥,“我带他们走!”
“安哥儿,派人,护送我离开!”瑞安公回头冲华阳郡公大嚷着。
华阳郡公似感受到了什么,狠狠的咬了下舌尖,抓住了那极为可贵的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