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用勺子的尾端拨弄着已经快要结块的牛nai燕麦粥,打定注意不抬头看坐在身边的哥哥一眼。看见哥哥他就来火。事实上,从三天前的清晨阿德里安抛下那句话后,他就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除非哥哥收回让他和波利亚结婚的决定,否则我不会再和他交流,安德烈恨恨地在心里发誓。他甚至做好了成为修士的觉悟,已经写信向马泰里尼枢机主教申请名额了。即使获得允肯的希望渺茫,但眼看婚姻难以避免,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攀附的一根浮木。
管家送来了今早送来的信笺与熨干浮墨的晨报。其中有几封是给安德烈的,放在他的餐碟旁,他刚要伸手去拿,发现最上面那封信的猩红封蜡上烙刻着一只头戴宝冠的狮鹭——德文斯特家族的徽印,立刻把它撕成两半,将纸屑丢在地上。“别给我这么晦气的东西!”他怒气冲冲地说。
“把它捡起来。”阿德里安忽然开口道。
管家弯下腰。
“不是叫你,杰弗里,”阿德里安说,“安德烈,把德文斯特公爵的信捡起来。”
安德烈猛地扭过头,瞪向他的同胞兄长。阿德里安的双眸同样也望着他,丁香色的美丽虹膜射出他前所未见的严厉的光。愤懑与委屈之情油然升起,他咬紧了牙齿,不肯照着哥哥说的去做。
“还是我来吧,这点小事不劳安德烈大人动手。”杰弗里连忙道,将撕成两半的信拾起来,放在长餐桌上。
安德烈随即将它们拂落在地。
“很好,”阿德里安冷冰冰地说,“我不得不反思对你的教育。都怪我之前过分娇惯你,把你溺爱坏了,让你连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从现在开始必须要对你严加管教。事关欧维家族的脸面,嫁到德文斯特府上的不能是位毫无修养的新娘。”
“根本——”安德烈暴怒地站起身,将身前的碗盘与叉勺也挥到了地上,一阵瓷皿碎裂的清响,“不会有——嫁到——德文斯特府的——新娘!你做梦也别想我会嫁给波利亚!”
阿德里安将擦过手后的净巾扔进了水盆。“还有,从现在起,安德烈寄出的每一封信都要先交给我过目。”
“你没权利这么做!”安德烈怒吼道。
“你已经给马泰里尼造成了足够多的困扰,”阿德里安指出,“为防止你惹出更大的乱子,有必要这样做。”
安德烈愣住了。“为什么你会知道?”他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骤然被一层Yin云笼罩,“马泰里尼告诉你了。可我明明告诉他要保密的!”
“因为马泰里尼记得我是你哥哥,也记得我是欧维的家主,甚至比某个姓欧维的人更关心这个姓氏的尊荣和名誉。”
安德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阿德里安缓缓地说,“也不在乎。”
“如果你们在乎过我的意见!”安德烈叫道,眼睛突然一阵发酸,“结婚是爸爸和你定下来的,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说了好多次我不愿意。为什么要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只需要知道你没有别的选择,”此时,阿德里安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倦怠,仿佛早已厌腻了反复提点面前这个不明事理的孩子,对小弟弟已然失望透顶,“事已至此,不如配合一点,我们还能在你出嫁前度过一段友爱且愉快的时光。”
“不……”安德烈发出绝望的呜咽,元音卡在喉间,像一头濒死的幼小野兽的哀鸣。管家大气不敢出,不安地看向另一个主人。
阿德里安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不为所动。“你会答应的。”他简单地笃定道,修长的十指指尖依次相抵,拢成宝塔尖状,优雅而势在必得。杰弗里看着那双手。养尊处优、女人般柔若无骨、白如新雪的手,仿似毫无缚鸡之力,却可以毫不犹豫地朝猎物的致命处扣动扳机、签下针对塞维切拉千百名暴乱分子的屠杀令的手,此生唯一从事过的劳作就是服侍它主人的弟弟。他见过那场景,不止一次:服侍的Jing细程度连如他这般最训练有素的仆人也叹为观止。对于普通的仆役来说,服务主人是应尽的义务,而公爵俨然将它变成了自己独享的特权——只有当他没有空闲的时候,下人们才被允许近身伺候小主人。安德烈大人至今仍没有贴身侍仆,也不需要;没有哪个随侍会比他哥哥做得更完善、更妥帖。
一直以来将弟弟的每寸肌肤强域紧攥在指间、为对方Cao持所有的手。
如今有松开的迹象了。
安德烈似乎也嗅到了一点风向的变化,忽然变得非常安静。他盯着哥哥看了一会儿时间,以打量某个不熟悉的人的探究的目光:现在的哥哥陌生极了。阿德里安过去从没用过这种语气对他讲话,也从没用过这种眼神看他——冷淡,疏远,满蕴轻柔却恶毒的威胁。不久前的极尽爱惜与彻夜守护仿佛是一场梦境。他打量着那张已经朝夕相对了数千个日夜的昳丽夺目的脸,刚玉般光泽艳美而质地冷硬的双瞳,忽觉一阵寒意泌入肌肤,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才没发抖。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