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梓航租住了一间小平房,本来说好帮牛伯一搬行李,却被一个电话追过来,喊他赴家宴。
“明天不行吗?”牛梓航问。
对面嘲讽道:“老头子的时间比你的金贵多了,你乖一点。”
“别给我发听话牌坊,小心我录音给老爷子听。”牛梓航说。
“你把自己当外人,又怎么拿起派头来的呢?”对面笑笑,不再理他。
牛梓航挂掉电话,叹一口气,鸽了他哥,坐上去往他家的汽车。他家住的房子外观没什么唬人的,不过是他和牛伯一做了老半天车、排了老半天队才见到的紫禁城,在他生父卧室的窗外是一抹一瞥而过的景观。
他的生父是他念的大学的校长,比他大了十几岁的他亲哥是城区有名的学匪,兄弟二人皆非生父的原配所出,他们的生母现今才给扶上位。他被家里认回来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哄他的生母开心。
牛梓航的生母在外流落几十年,神情呆滞,一副小媳妇一样,见到牛梓航没什么反应,牛梓航亦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他因自己不是养母的血rou有过隐秘的欢喜,他怎么能和扔掉他哥的罪犯是一路人呢?但那个所谓的“宫扬”也并没有因此活过来,宫家再富裕,抵不过时间将他塑成的人格。
饭桌上他哥宫逸连和父亲偶尔进行的乏味对话,父亲有意和牛梓航交流,问他学习上有什么困难,牛梓航除了一句“没有”再讲不出来其他的。
父亲又说,最近就在家里住吧。
“我的课本都在宿舍……”牛梓航委婉地提出请求,“我每天都要读英语……”这后半句他确实没有撒谎,本科入学之后他便计划脱离宫家的控制,先拿到学校的国际交流项目做踏板,再出国读书。
“不错,项目的事你看上哪个,叫你哥来办。”老头子没怎么认真听牛梓航的回答,仅仅和他维持一个交流的状态。
夜里,家里人都睡下,牛梓航横竖从他家逃出来,从市中心赶去郊区。街灯由光芒刺眼变为稀疏寥落,他却觉得一片漆黑才安心。牛伯一自己搬好东西,已然歇下,听牛梓航闹出响动才坐起来。
“哥,你先睡。”牛梓航站在门口没动,房梁上却传来簌簌的小跑声音,兄弟俩相视一笑,知道是有老鼠。
牛伯一盖严被子:“天还冷呢,难为它们了。”
牛梓航不觉得这声音可恶,倒有几分童年住在土房里的感受。时隔多年与哥哥共处一室,牛梓航没有想象中来得激动,也许今天时间太晚,他又太累。
他一般早上六点起来背单词,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哥哥。村里公鸡的打鸣声隐约传来后他便睁开眼观察情况,哪知牛伯一已经无声无息地起床练功去了。
牛梓航取一本书靠在床边看,注意力却丝毫无法集中,他想给牛伯一准备早餐,又怕触到什么禁忌,不禁拿起手机搜索“和尚能不能吃鸡蛋”等等一连串的相似问题,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
牛伯一练完功回屋看见牛梓航读的书,问牛梓航是不是想出国,牛梓航正好把自己的想法和牛伯一讲明。
牛伯一听闻后说:“我看看有没有海外的项目,说不定能和你一起去。”
“那一起准备考试吧。”牛梓航说。
牛伯一稍显羞涩地说:“我已经有语言成绩了,你打算出去的话应该还在有效期内。”
牛梓航这才想到,牛伯一在警察学院教的应该就是国外过来学习的警官。
牛伯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说:“我在队里当上小队长,去国外演出的时候谈话磕磕绊绊地可不好……”
“这样不是更好吗,哥哥。我本来还想找英语角练口语,你能不能陪我练?”牛梓航将手搭上牛伯一的肩。
“我的口音很重。”牛伯一羞愧地说着,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哥,大学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的成就独一无二,没几个同龄人比的上。”牛梓航由衷地说。
牛伯一听到牛梓航没什么说服力的赞美,惨笑出来:“别学我,我们很苦的。好几个师兄拿到团里给办的护照后留在海外发展,相当于‘叛逃’,上面很不高兴。我们原先的一整个大表演团,因此被分成几只小队,连年竞争,队员轮换,大家不得不各自为战。”
“哥,别去想那些……”牛梓航缓缓地站过去抱住牛伯一,他不能说出那个抛弃哥哥的毒妇并非他生母的真相,否则便会将他和牛伯一之间仅剩的一点亲情都斩断,“是我不好……”他当时不是没有能力撕烂那群下贱同学的嘴,他只是更渴望兄长的庇护,他没想到这会害了哥哥……
“说什么傻话,你那会儿才几岁。”牛伯一没理会牛梓航的歉疚,但也没有拒绝牛梓航的怀抱,甚至还反搂回去,“你今天去学校吗?中午我弄饭给你吃。”
“好啊。”牛梓航原以为牛伯一要做些家常菜,不料成品全是西式的,什么牛routaco,还有培根牛油果煎蛋。
“我看外国老吃这个,不过我只能学个样子,要是难吃你一定要跟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