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提着热气氤氲的木桶进进出出,等放好了洗浴用的热水,姚檀才走到床边去叫醒了难得浅眠的人。
西江月微微睁眼,神色有些疲倦,他缓了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问:“殷无戾他…走了吗?”
姚檀如实回答:“殿下此刻还在院中站着等您通传,微臣估摸着殿下找您应当是有正事。”
西江月笑了笑:“他若想等,便让他等着吧……他来寻本宫应该也是为了迟家求情,迟鹤听有那个资本让殷无戾心软……姚檀,你知道吗,本宫有的时候很羡慕迟鹤听。”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莫名其妙让人听着心疼。
自从入宫后如履薄冰,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有些话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他身边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启邕是他的枕边人,可他对自己的所有爱恋只源于一张动九州的皮骨,喜爱始于色,色衰而爱驰,西江月的确是后宫中最受宠的人,后庭前朝排队巴结。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殷无戾,再也没有人给过他心动的感觉,也再也没有人能真正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快乐。
殷无戾之前他只当活着只为活着。
殷无戾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活着只是为了遇到一个关心他冷暖,在乎他喜怒的人。
就算那时的殷无戾满心满眼都是迟鹤听,可哪怕只是殷无戾那么一点点的,对他不经意流露出的片刻温柔都足以让西江月飞蛾扑火。
“殷无戾把所有的爱恋都给了迟鹤听,可我却将我的所有都给了他。是迟鹤听当年负他在先,也是那三个老东西害他和他的母后,本宫当年看他众叛亲离,那个时候就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不管不顾地陪在他身边……姚檀你知道吗,我看他那副模样的时候心有多痛……我心疼他。”
西江月抑制住上涌的泪意,缓缓舒了口气:“我心知我同他错过了,所以姚檀,我放手了。我放过迟鹤听,我只要迟凛的命,迟凛不死将来一定是祸害,我把迟鹤听还给他,他不能再逼我放过任何人……他不能再逼我了。”
姚檀默默听他说完才发现自己面对西江月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宽慰。
所有语言都没用,他从未被情爱所困扰却也能感觉到西江月爱的有多辛苦。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痛如跗骨,退无可退。
姚檀出来的时候大老远就看见殷无戾站在院子里,午间的时候天气还是一片燥热,现下却有了些将欲雨的兆头。
姚檀走上前,其实本来不大想搭理殷无戾,虽然是他把殷无戾拽来救场的,可他是个记仇的性子,殷无戾那会儿说的什么混账话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要和玉息殿划清界限吗,现在陛下已经走了,他不走还巴巴凑上来又要做什么?西江月卵期本就敏感多疑情绪不稳,他若是真心对西江月无爱无感何必当年招惹了人家?
姚檀微微抿唇,面色说不上好,只能说是应有的恭敬:“殿下请回吧,我家娘娘并不想见你,娘娘此刻倦了乏了不便见人,您请回吧。”
殷无戾微微勾了勾唇:“既然母后此刻不便,那本君便在此等候,等母后愿意见人的时候再请人通传。”
姚檀不屑地轻哼一声,心想你爱等就等呗,谁稀罕!
他怒了努嘴就走了回去,西江月此刻正在后殿沐浴,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不去想殷无戾的事,他才不会去故意让西江月难过。
姚檀心中想定,脚下一拐弯就进了自己的药房。他坐下来翻了两页书,西江月卵囊受损太过严重,不好好调理不仅影响日后生育,他最担心的还是会伤及腹中这个胎儿。
吃了那么大的苦才要下殷无戾的孩子,他可要仔细护好,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他真担心西江月会受不住。
姚檀起身去书架上翻找有关胎象的书,刚拿了两本,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假孕…假孕怎么会有胎儿的心跳?
姚檀一愣,随即神色一凛。
过了没多久,院中果然下起了雨,起初雨势还比较小,不过一个眨眼之间就愈演愈烈。
殷无戾站在院中盯着殿中柔和的灯火,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殿中的灯火柔柔的,殷无戾透过这柔和灯火,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却莫名其妙开始想西江月此刻正在做什么。
窝在榻上小心翼翼地休息?殷无戾无奈地勾了勾唇,突然记起了西江月睡着后的模样,明明看着张牙舞爪,睡着的时候却异常的乖巧。
殷红的唇轻轻张开,露出洁白的贝齿,隐隐可见柔嫩的小舌,他身上真香,好像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甜腻腻的,香甜诱人。
殷无戾突然想到了那天他枕在自己的腿根上睡着,像个慵懒的猫儿一样轻轻地蹭,看着那么Jing致那么脆弱。
殷无戾总觉得西江月带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们明明没见过几面,可他总觉得西江月在帮他,而且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他。
殷无戾压下唇角的笑意,目光突然变得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