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老地方见。
阿戾这是下定决心,要亲自同他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都理清吗?
迟鹤听苦笑一声,突然想起了那人在乾坤殿前的所作所为,原来他终归也让阿戾死心了。
其实早知道结局是这样,他们又何必认识,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可思不可及,对殷无戾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如今的他的确不值得殷无戾去深爱了。
迟鹤听低头思索了片刻,像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他刚打算回信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连忙挥袖将传音蝶拢入袖中。
身后的鲛奴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奉覃姑的命令来催他药浴,迟鹤听背对着她点了点头,淡淡开口:“知道了,让人都下去,本宫自己一个人可以。”
那小鲛奴犹豫再三,只好诺了一声,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敢违逆迟鹤听的意思,让四散在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
等大殿彻底空寂下来,桌前的人才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趴在桌子上狠狠闭上了双眼。
他是深宫中被束缚的囚鹤,是迟家百年荣耀的棋子,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是错的……
他生下来似乎就注定了为迟家的满门荣耀而活,所以迟家需要一个下笔琳琅、妙善文章的旷世奇才时,他便是名扬上京的“震川公子”,迟家需要一个年纪轻轻便仕途顺达的状元郎时,他便少年即任正三品督查提督。
而等迟家需要一个在后宫中固宠的角色时,他又被抹去一切有关爱人的印记,被完好无损地送到了龙榻上。
似乎在父亲和亲族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有用的时候便在棋盘上镇守一方,无用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丢弃一旁。
他可以做迟家希望的任何人,却绝不可以做迟鹤听。
三岁赋诗,五岁作画,六岁诸子百家倒背如流惊掉众人下巴,未及十岁便已是一手策论惊天下的“震川公子”,整个羽都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他的佳话。
十二岁那一年,他不负父亲苦心栽培,在宸帝的生辰宴上大放异彩,特例入学尚晨宫,随皇族宗亲的子弟一同入宫授课——也正是那一年他结识了宫人口中生性顽劣、不堪教化的嫡长子殷无戾。
尚晨宫每日课业繁忙不比宫外,可偏偏皇子们仗着身份荣宠不将夫子的唠叨放在耳边记在心上,整个尚晨宫除了迟鹤听和燕王江歧分外认真,其他的皇子往往寻个机会就溜得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那一日夫子兴起要点名,未来参学的皇子名录会上报宸帝,寻到消息的小鬼们难得乖乖地熬了这一次,没中途溜走。
夫子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过来,唇角的笑藏都藏不住,视线一一扫过,捋着个山羊胡满足地点了点头。
老头儿手指划到最后一个名字,微微眯了眯眼,盯着名字看了半晌才记起来这是哪一位。
殷无戾?
哦,他记起来了,是长鸾皇后的嫡子。
羽族有传统,后位所出随母姓,以示对皇后的尊宠,所以殷无戾生下来并不随当今圣上的姓氏,而是随了她母后殷长鸾。
这位皇长子的大名在宫中上下可谓是响当当,不仅仅是因为他同他母后一般,性子活脱脱就是一个闲不住的兔子,更是因为所有的皇子中,甚至可以说是在羽族自一统九州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天生没有翼孔的皇子。
没有翼孔也就没有双翼,没有双翼的残废却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嫡子,多么大的笑话。
老头儿年纪大了,脑子里塞满了知识就塞不下记忆,他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模样,更不记得这人其实从来就没有来过尚晨宫,每次点名都是这样的场景。
老头如往常点名一般,先是对这个名字发了个愣,而后视线扫了一圈,微微疑惑地捋着小山羊须,闷声咳了一嗓子。
“殷无戾?”老头儿还没说话,底下就有几个爱闹腾的皇子学得有模有样,也凭空捋着胡须扬高下巴叫了一声。
果然他们话音刚落,老头也开口叫道:“殷无戾?”
四下一片寂静,满室鸦雀无声。
老头又叫了一遍还是没人回应,当即就如同往常一样怒了:“殷无戾呢?老夫的课业都敢逃,别以为是皇子就能免学课业,须知治大国并非易事,古人有云……”
几个皇子闻声,额角抽了抽,猛地用手拍了拍额头,老头儿每次见不着殷无戾都念叨这几句,真是……烦人啊。
迟鹤听端端正正跪坐在座位上,他正低头看书,周遭吵闹,夫子在堂上絮叨,皇子们在底下百无聊赖地东瞅西看,他分心听了几句才知晓发生了什么。
“唉,又是咱们这位好皇兄,说起来好像自打我进了尚晨宫就没有见过他,他可真厉害,都被这小老头参过多少回了,怎么还敢逃?”
“谁说不是呢,我谁都不服都不能不服这位皇兄,我平日逃走玩上一会儿也就乏了,过上个三四日也会乖乖回来听上几天夫子的唠叨……他可真的就一次都没来过。”
“他就是个怪胎,你们还谈他,不嫌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