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闷热的深夜里,肿瘤科值班室内,天毋医生正在写一名女病号的病例,张静,年仅17岁的花季少女,却已是肝癌晚期。
在天毋刚告知她病情时,少女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然而却强忍着请求天毋千万别将实情告知她的母亲,跟她母亲只说是良性肿瘤而已。
以前只听过家属要求对病人隐瞒病情的,这种请求还是头次听到,是怎样的内情令少女竟选择独自面对这般痛苦的变故呢?
疑惑牵动着天毋的内心,而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位少女的外貌神似自己的初恋情人。
写完病例后,天毋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间,思绪飘向高中时最后的夏日里。
那一天,外面虽然炎热,可地下室却清凉如春,柔和的白炽灯下,天毋同初恋情人赤裸地躺在一起。
天毋的初恋筱绘,一个在外人眼里土了吧唧的女生,戴着一副大的出奇的枣红框眼镜,头发胡乱地盘在头上,看起来十分可笑。
而在天毋面前,不戴眼镜的她其实有着一对摄人心魄的双眸,加上披散下来的黑长直秀发,不算倾城也至少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次天毋好奇地问:「你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让大家都知道呢?」。
筱绘眨着眼睛,调皮滴说:「因为啊,那是只属于天毋一个人的可爱啦。」。
就是这样的女孩,此刻一头丰盈青丝包裹的脑袋如一个香炉压在他的胸口,透过肌肤,他感觉到香炉在炽热地燃烧。
她是歪着脑袋趴在胸口上,所以天毋可以看到她睁开的眼睛,镶嵌着容易受到伤害的,乌黑shi润的明眸。
犹如极其轻盈地停歇下来的蝴蝶,长长的睫毛的眨动如同蝴蝶翅膀的扇动,那明眸便是翅膀上奇妙的花纹……。
它是如此狡谲,如此地近在眼前却冷漠无情,如此地轻飘躁动仿佛即刻飞走,如水准器的气泡从倾斜到平衡,从茫然若失到聚Jing会神,如此地转动不停,而从这双眼睛中透出的目光却是那么的孤独凄寂。
这些就是天毋记忆中,同筱绘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沉思中的天毋被一声胆怯的推门声打断,来的正是身着病号服的张静,天毋连忙招呼她坐下。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呢?」面前的女孩眼神几度躲闪,最终坚定地望向天毋。
「天毋医生,请您,请您协助我自杀吧!」不祥的话语毫无预兆,犹如刺破空气的尖针般扎向天毋,他急忙起身,反锁了值班室的门后,回到了座位上。
「这可不是轻易能说出口的事,其中有何苦衷,但说无妨。」在天毋的引导与安抚下,张静倾诉道。
自己的母亲年轻时离家到大城市打工,被一富家子弟看上,交往后意外怀孕,却最终被抛弃,回家后不顾全家的反对毅然决然地生下了她,并因此断绝了与家里的关系。
独自一人带着她到现在的城市里,打工供她读书,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希望她不再被骗,幸福地生活,总之母亲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而她也理解母亲的辛苦,学习一直很刻苦。
明年的大学已十拿九稳,她们母女一直以来的努力就要开花结果之时,却……。
张静眼眶shi润,声线不自然地颤动:
「让母亲看着我慢慢死去,这样的情景无论对她还是对我来说,都太残酷了,所以这几天我想了下,决定拜托天毋医生您帮我两个忙,其一:请您一直帮我把病情向母亲隐瞒。
其二:为了让母亲能有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我要让自己失联,这样母亲就只当我是失踪了,即便找不到我,也还会一直以为我还活着。我会在失联后自杀,希望您能在我自杀后帮我把尸体处理掉,让我永远消失掉。
我知道对您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可是要做到这些的人要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还得守信用,我身边除了天毋医生就再也没有适合的人了,所以我求求您,帮我这个忙吧!」张静说罢就跪倒在天毋面前。
「你这是何苦呢?」天毋将其扶起,在这个医院里,他早已见多了人们为了哪怕一天的苟且所做的徒劳挣扎。
看到像少女这般高洁至纯粹的自我牺牲,着实令他动容,但更为震撼他灵魂的是少女在请求时望向他的那双绝望中带着期盼的眼神,那双他曾经辜负过的眼神。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还容我考虑下,天亮的时候定会给你答覆。」
送走了张静后,天毋的思绪坠入了记忆那无垠的裂隙之中,最后一次见过筱绘后的第二天,熙熙攘攘的毕业照现场,一阵sao动,校园内的小树林中发现女尸,天毋也跟了过去。
扒开人群,只见筱绘身穿比她肥大很多的白色连衣裙犹如晴天娃娃般孤零零地挂在树杈上,微风吹过,秀发如她还活着一般轻扬,眼皮就像她平时睡着时那样慵懒地耷拉着。
若不是那铁青的面色与发紫的双唇,只怕难以相信眼前的女孩已经死了,洁白的连衣裙因为失禁而染上了片片黄渍,其下露出的一双玉足宛若连根拔起的植物那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