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暗地里起了传言,武家的圣宠,大不如前了。
皇家和将军们的床帏私事,虽然到不了市井皆知的地步,起码中上层的官员都是心照不宣的。因此,越得宠的将军,成婚越晚。比如武正平,年过四十才得了先帝赐婚,回京述职时也长居内宫。
这次新帝登基,武小将军替父回京,没到十天就出宫回府,还接了赐婚的恩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先帝在时,武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如今恩宠断了,虽不至于处处受人刁难,却也比不上从前诸事顺利。
武正平如今是七十多岁的老将了,虽然身体硬朗,但是也不方便四处上门赴宴,索性支使着武行秋去见见世面。
武行秋全不在意老父一片苦心,每次去宴上都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闷酒。
若是往日他可得不了这份清闲,少不得被人拉着恭维。可今日,只剩下好事者得了宫中语焉不详的小道消息,旁敲侧击地奚落他是否后悔失了圣心。
他不后悔劝阻阿煜。
但是他后悔在汤池殿说那些话。
他和阿煜的情事,应该是干干净净的,而不是掺杂着朝堂政事、勾心斗角。
他只想把最好的给阿煜。
至于成婚的事情,他倒是不甚在意。或早或晚,总归要留子嗣的。既然阿煜要他成婚,那他就成婚生子,然后接着给阿煜守土封疆。
婚事真的很麻烦,哪怕他爹给他定的是个小官家的庶女,零零碎碎的程序走下来,拖到离京前才忙完。
三个月到了,他要随父亲去齐州赴任。
临行前,苏时煜到底放心不下,派人把武行秋叫进宫。
依旧是御书房见驾,武行秋一身戎装,猛一看去倒像是刚回京时旧事重演。
只不过,当初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如今满面犹豫不决。
苏时煜心中一沉。
他不知道武家父子是如何沟通的,如果武行秋执迷不悟……
数十年之大计,不容有失。
苏时煜默默重复着“帝者无私情”,不由自主地死死捏着御座两旁的扶手。
舍不得啊。
“阿煜,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你让我再想想。”
“你和我说功在千秋,我不懂。”
“文武堂有个先生讲过,可怜无定河边骨,一将功成万骨枯。”
苏时煜闭上眼睛,他怕看着武行秋会心软。
“武行秋,”苏时煜的声音有些哑,“妇人之仁!”
“我是妇人之仁。”武行秋痛快地承认了,猛地站起来走向苏时煜。
“在京城十多年,我只需要上学,最烦恼的不过是先生们留的功课和怎么哄你开心。到了满州,我爹怕我出事,每天只让我在营中Cao练,哪怕出去巡城都是听别人讲的。甚至五年了我都没见过女真人,更别说参与那些大小战事。”
武行秋拉住苏时煜的手。
“阿煜,你给我点时间,下次回来我们再谈。”
“好,我给你五年,”苏时煜觉得他可能疯了,但是头脑却前所未有地冷静,“行秋哥哥,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还是舍不得武行秋从此困局京城。
那就赌一次吧。
武行秋低头吧唧一口亲在苏时煜嘴上。
“阿煜,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