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笑意顿时僵在唇角。
迟间的三十二年,很少有在意别人的时候,以前是父亲母亲,后来就慢慢地只剩下自己。这是自我封闭,也是种自我保护。
许知言在身为他的心理诊疗师时,曾一度努力地想打开这种局面,可惜最后宣告失败。周曼迪在拉他入伙MD后,同样不止一次地抱怨过他是自己见过最缺乏好奇心的人。
迟间也一度这么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再值得自己过多注意。
原来,只是没有遇见而已。
他的神思飘回到现在,飘回到眼前的真实。
对面人影晃了晃,正试图挣开他的胳膊:“我感觉好多了。”
声音不轻不重地飘来,应该有些难以克制的生气,而他却心里莫名一松,像是想通了此前所有的关卡似的,鬼使神差地脱口:“等这边结束了,和我去见一个人。”
姜月闻言一愣,抽出胳膊往后面闪,腿撑起身体,摔倒的位置传来隐隐的疼痛。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瞪大眼睛盯着迟间,试图确定刚才的那声“结束”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深意。
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迟间敛着眉眼,正以一种她鲜少能感知到的柔软,抿唇微笑。
她只好强行命令自己装傻:“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心脏却难以克制地怦怦直跳,越发无形地牵动了对方的唇角。
仿佛一切都不受控了。
姜月仓皇地起身请人离开。
不过与其说是请,还不如说是手忙脚乱,唯恐对方看不出她此刻正被翻涌的心chao层层冲刷。
可迟间只是点头应允,没有多说一句话。
这天夜里,姜月做了个梦。
一盏射灯当头打下,她站在白圈之中,动弹不得。
周围是悄无声息的黑暗,却仿佛有双眼睛正在窥视,不等琢磨,便有脚步声缓慢悠长地划过来,让姜月瞬间想起了陵州歌舞剧院光可鉴人的地板。
“你说过要帮我……”耳边声音悠悠传出,她蓦地抬头,正对眼前一张白惨惨的脸。
脖子像被什么给死死掐住,完全发不出声音,姜月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贴近自己,忽然之间,面前眼眶渗出了殷红的血。
“我曾经那么相信你!”
伴着凄厉的惨叫,画面陡然一转,姜月站在顶楼,看着下面渐渐聚拢的人群。
人群自觉留出的空地处,一个女孩子面朝下,胳膊和身体折出怪异的角度,完全看不出几秒钟前她还是那样鲜活的一个人。
无数张脸仰起来,无数双眼睛向姜月投射。
有一瞬间,她也好想跳下去。
第70章
清晨,楼下早餐店开启了新的一天,叮叮当当的喧闹传来,直到这一刻,姜月才真的确信,自己仍在人间。
额角的汗水半干不干,碎发贴在上边,黏糊糊得让人觉得痒,她忙从床上爬起,睡衣在后背鼓出一片空余,惹来阵阵凉意。
凉意从肌肤渗入骨髓,叫姜月再次想起了夜晚的梦。
那样接近,那样真实。
光线擦过窗帘下摆洒在地板上,是一弯虹,带着老玻璃的点点斑驳,越发像梦里人群的眼睛。
等再回了神,姜月发现自己正捏着手机,屏幕的微信界面里,与康齐的聊天框已经出现在眼前。
她愣了片刻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七哥,我有急事找。
顿了顿,又几乎手抖地一条新消息:与你未婚妻有关。
发送完毕,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好久都不敢直视回复。
而几分钟后,康齐终于打破了两人沉寂许久的交流:好。
当姜月重新站在酒吧街街口,瞧着撤去了半边挡板的萧条光景时,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陌生感。
这种微微的心悸,只有在她第一次踏入其中时才会有所感知,况且那时候的酒吧街十分热闹,是玉川主推的夜市景点。
可谁能想当初一个小小的整修,会变成现在这种大动干戈的局面?
姜月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贴在入口墙壁的整顿通知,与老城区的改造几乎同步进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迟间。
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MD的进展如何,是不是一切顺利。
大约是范秋波现在将注意力转移,灰白的天色下,蓝贝壳倒一反常态地开了一半的正门,姜月走过去时,能隐隐听见里面传出康齐的声音:“刚刚发的那单你去跟人讲一声,我们包邮还送小礼品,如果方便的话收到了拍照上传一下。”
听起来……是请了客服?
姜月微微茫然。
虽然她不至于不再踏入蓝贝壳一步,可每次都带着目的匆忙来去,也没工夫过多正视这个自己来玉川歇脚的第一站。自然不清楚康齐的第二春事业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想着,姜月几步过去跨进店里,刚叫了声“七哥”就愣住了。眼前的人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