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太监原本正在理论什么,也没空细指引,往东随意抬了抬手指头,“过了千婴门就是。”擦肩而过走远了。
颐行呼了口浊气,只好循着太监手指的方向继续往前探路。
乾东五所又叫北五所,东西并排的一正两厢三合院格局,连门头都长得一模一样。颐行闹不清头所到五所究竟是由东向西划分,还是由西向东划分,只得一间间进去访一访,进一个门槛儿问一声,“谙达,这是四执库不是?”
太监惯常贫嘴,檐下走过的人“哟”了声,“这是哪宫的呀,怎么巴巴儿闯到这里来了?”
“想是带着哪位小主的钧旨呢,来来来……上这儿来。我问你,是为了你主子,还是为着你自己呀?”
颐行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迟疑着说:“我是奉着吴尚仪的令儿……”
“吴尚仪?她都多大岁数了,还有这份心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边上走出个模样周正的太监,他抬了抬帽子说:“成了,别拿人家打趣儿。”一面转头对颐行道,“这是敬事房,你走错门了。四执库在四所,东隔壁就是。”
颐行一听自己跑到敬事房来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再三道了谢,从门内退了出来。
这时候天愈发暗了,惊蛰过后雨水渐多,逢着这样天气,连门头上的琉璃瓦和彩画都鲜亮不起来了。
颐行进了四执库,这里相较边上几所更忙碌些。因天色昏暗,屋子里掌了灯,太监和宫女往来,从门外看上去人影憧憧。
她不知道该和谁打探,别人也是各自忙于自己的差事,一路目不斜视地经过。她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见一张长案后坐着个中年的太监,身上衣裳要比寻常太监更考究,心里揣测着,那人应当就是四执库的管事吧!
颐行上前纳了个福,“给您请安啦。我是尚仪局新进当差的,奉了吴尚仪之命,来瞧瞧册封礼上娘娘们的礼服预备妥当没有。”
那管事太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嗯了声,“都妥了,请吴尚仪不必Cao心。”
“不必Cao心”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不大对付似的。宫里头人际关系复杂得很,颐行隐隐明白过来,不是这种软钉子,吴尚仪也不会安排她来碰。
怎么办呢,后头的话还是要说,自己掂量了再三才道:“谙达,我们尚仪说康嫔娘娘的头面指定了样式,只是不知道娘娘究竟喜不喜欢。尚仪吩咐我,取两样回去过目……”
结果话还没说完,执事太监就把手里的册子重重阖了起来。
“这是哪儿来的愣头青,四六不懂啊!娘娘们的头面,是能随意拿去给人过目的?究竟是你们吴尚仪糊涂,还是你不懂规矩胡乱传话?贵重首饰出了库,万一有个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这一通宣排,直接把颐行说得噎住了。
果真是顶在杠头上了,也怪自己不够圆滑,原来宫里传话,并不能直撅撅照着字面儿上的意思理解,还得商量着来。吴尚仪这回是成心的戏弄她,把她派到四执库要首饰。也是的,一个尚仪算什么,嫔位上娘娘的东西,也是她能随意掌眼的吗!
颐行自认倒霉,带着委屈,诺诺说:“想是我听岔了,对不住,是我办事不力……”
执事太监瞥了她一眼,“回去问明白了再来。”
这就是两边角力,把传话的人涮着玩儿。
颐行心里的郁塞无处可说,只得勉强应了声“嗻”,从屋里退出来。
这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很细却急,从院子里斜切角看向门廊,能看见万根银针坠地的走势。
没伞,就得冒雨赶回尚仪局,两处离了有程子路,等颐行踏进尚仪局的大门时,身上的袍子都氤shi了。
这回吴尚仪没有直接露面,站在门前的是她手下得力的大宫女。大宫女见颐行一副狼狈模样,嫌弃地皱了皱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临出门看着要下雨,好歹带把伞,连这个都不明白,看来真是贵府上伺候得太好了。”冷嘲热讽了一番,居高临下又问,“差事办妥了吗?”
颐行摇摇头,“那头掌事的说了,东西不让出库。”
大宫女啧了声,“这点子小事儿都办不好,留在宫里何苦来。你知道尚仪局每天有多少事要忙吗,为了这个,竟是还得麻烦尚仪。”
颐行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的委屈越堆越高,忍不住低头哭起来。
“还哭?这是什么地界儿,规矩都白学了!”大宫女呵斥,全不管来往宫人的侧目。
这时候吴尚仪终于从里头走出来了,蹙眉道:“什么事儿,大呼小叫的。”
大宫女把颐行差事办砸的事儿回禀了吴尚仪,吴尚仪道:“这个姚小八,分明是有意难为人,往常不也拿出来吗,怎么这回偏不让。是不是你言辞不当,冒犯了他?”
颐行说没有,“我人生地不熟,都是加着小心的。”
“那是什么道理……”吴尚仪沉yin了下,复问,“你和他要了什么,他说不让出库?”
颐行心头迟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