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看着这小小的三块银子,倒有些算不过账来了,犹豫了下才道:“大人,这银子是不是发放错了?咱们二月进宫,三月和四月的都没领……两个人,合该是四两八钱才对。”
这回内府官员的眼皮子抬起来了,也不和她算这笔账,只道:“没错儿,就是二两四钱,大伙儿都是这么领的。”不耐烦应付她了,又扬声传唤,“下一个。”
后面的人上来,顺势把她顶到了一旁,颐行站在那里,心里头的沮丧不知如何形容才好。宫女子太惨了,月例银子本来就不及太监高,结果到了领取的时候还要被盘剥,这么下来还剩多少?自己做宫女,一路走来真是看透了这底层的黑暗,等将来要是有了出头的一天,可得好好整顿整顿这乱象。
眼下却没法子,再磨也磨不出银子钱来,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于是灰心地转身朝角门上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背后有人叫了声姑娘。
她纳罕地回头,待看清了来人,忙含笑蹲了个安,“真巧,谙达也来领月银?”
来人正是那天替她传话的御前太监满福,满福迈着八字步过来,对插着袖子微微呵着腰,说:“正是呢,巧了,进门就瞧见姑娘。姑娘的银子领完了?”
颐行说是,“这会儿正要回去呢。”
满福点了点头,“我才从养心殿来……姑娘要是有空,借一步说话?”
御前的人有话,那必定是要紧话,就算没空也得有空。
颐行忙道:“今儿尚仪局容我们出来领月例银子,晚点儿回去也没什么。”边说边移到个背人的地方,“谙达有什么示下,只管说吧,我听着呐。”
满福讪讪笑了笑,“我可不敢称示下,姑娘太客气了。找姑娘说话,是因着昨儿的事,昨儿万岁爷请平安脉,还是夏太医伺候的,当时我就在边上站着呢,听得真真的,夏太医和万岁爷提起了您。您猜怎么着,万岁爷果然想起您来,说‘就是万寿宴上,浇了和妃一身汤的那个?’,您瞧,你算是在万岁爷跟前露脸啦。”
可这种露脸,听上去怎么怪别扭的呢。
颐行有点惭愧,并没有受皇上垂询的欣喜,无措地摸了摸耳上坠子说:“我出的洋相,全叫皇上看见了,多丢人呐。”不过夏太医是真的仗义,那天她的托付,他居然这么快就行动起来了。
满福只管开解她,“这有什么的,怨还是怨和妃的猫,和姑娘有什么相干。不过您和夏太医的交情,八成挺深吧?夏太医在皇上跟前不住地夸赞您,说尚家老姑nainai人长得漂亮,心眼儿也好,还知进退懂分寸,且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尤其那手女红,绣的花鸟鱼虫,个个像真的一样。”
颐行半张着嘴,听得发怔,“夏太医是这么夸我的?”
满福说是啊,言罢理所当然地一笑,“您是尚家出身,尚家那样门庭,出来的小姐必定无可挑剔。万岁爷听了,对姑娘也有些好奇,只是忌讳前头皇后的事儿,不好轻易传召姑娘。不过万岁爷说了句话,说姑娘这样人才,窝在尚仪局里埋没了。”
颐行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赧然道:“我算什么人才,是夏太医缪赞了。不过皇上倒听夏太医的举荐,真叫人意想不到。”
满福龇牙笑道:“这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我不是和您说过吗,夏太医是万岁爷跟前红太医,万岁爷一向最信得过他的医术。夏太医为人审慎,也从来不爱议论后宫事,这回和万岁爷提起您,万岁爷觉得新鲜,自然也对姑娘另眼相看。”
幸事从天而降,像个天大的烙饼一样,砸得颐行有点发懵。待回过神来,又觉得满福的作法令人不解。
“您是御前的人,万岁爷说过什么话,您怎么愿意告诉我呢。”
“那自然是下注呀。”满福毫不讳言,“不瞒您说,咱们做太监的,最爱琢磨主子心思,也爱在后宫娘娘里找最有出息的那位倚仗。姑娘您是尚家人,虽说家里坏了事儿,不像早前了,但您家的风水还在,保不定有翻身的机会呢。我这会儿和姑娘交交心,往后姑娘要是升发了,也栽培栽培我,就尽够了。不过有一说一,姑娘您最该谢的是夏太医,人家可为了您,说得唾沫都快干了,又说您如何好,又说您如何不易。依着我常年在御前的见识,万岁爷算是听进去了,接下来姑娘只要瞧准机会使把劲儿,制造个和万岁爷的偶遇,万岁爷一上心,这事儿可就成了。”
颐行还晕乎着,脑子里只剩一句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夏太医帮人帮到底,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早前她顺嘴一提,虽然觉得这是最快速的手段,但可行性并不高,她实在也没抱太大希望。结果夏太医如此靠谱,居然成了……成了之后应当怎么办呢,她一时却又有些彷徨了。
“谙达瞧得起我,这是我的福分,我也感激夏太医,能这么帮衬我。可偶遇这种事儿……怎么能够呢。我是后宫里头当差的,皇上在乾清宫往南这一片,两下里毫无关系啊。”
满福啧了声,“这不是有我呢吗,我把万岁爷的行踪透露给您,您到时候想个法子惊艳亮相,皇上一瞧这姑娘深得朕意,晋位这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