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现在很懂得审时度势,她听出贵妃话里的意思,立时就坡下驴,“贵妃娘娘说得是,我心里都明白。这宫里主儿们……好像没有一个待见我。”她笑了笑,“只有您,几次三番看顾我,像上回春华门夹道里,要不是您,我这会儿只怕已经上贞贵人宫里伺候去了,也没有我晋位的造化。”
贵妃对于她的晓事儿尚算满意,抿唇一笑道:“我说过的,看着故人的交情,也不能不护着你。你不知道,永和宫里发了你晋位的口谕,她们闹到皇太后跟前,一个个恨不得活吃了我。我这贵妃是个受气包,里外里夹攻,应付了这头应付那头,谁能知道我的不易。”
颐行忙道:“贵妃娘娘能者多劳,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可不么。”贵妃道,“早前我在宫里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如今你来了,身边也能热闹些。”
说话儿到了储秀宫,翠缥早先行一步进去通传了,可懋嫔并没有因贵妃驾到出来相迎,只派了跟前掌事宫女晴山候在殿门上。
贵妃提袍迈进宫门,绕过影壁,晴山便疾步上来纳福,说:“请贵妃娘娘的安。”至于贵妃身后的颐行等一行人,她不是不知道,却也假作不知情,没有加以理会。
贵妃的花盆底鞋踩在储秀宫的中路上,一手搭着流苏小臂,一头道:“我来瞧瞧你主子,你主子怎么样,近来好不好呀?”
晴山说好,“谢娘娘关怀。我们主儿听说贵妃娘娘来了,原本要亲自出来相迎的,无奈身子沉,只好慢待娘娘了。”
贵妃撇唇一笑,身子沉?当谁没生过孩子呢。当初她怀大阿哥的时候,七八个月了照常起卧,怎么到了懋嫔这里就分外金贵些,才五六个月光景,就已经下不得地了。
“不碍的,龙种要紧。”贵妃嘴里这么说,抬腿迈进了正殿。
懋嫔这会儿在东梢间卧着呢,听见贵妃嗓音,没等人进去通传,便扬声告了罪:“请贵妃娘娘恕我礼不周全。”
贵妃带着颐行绕过一架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进去就见懋嫔歪在南边木炕上,穿一身粉白撒花金滚边的衬衣,头上戴抹额,有孕却当生病似的养着,有种说不上的,仗肚扬威的味道。
不过她还算知道尊卑,挣扎着作势要下炕,贵妃忙上前搀了一把,顺势将她重新按回炕上,笑道:“你如今不似平常,谁还能计较你不成?我今儿是来瞧瞧你的,自打上回万寿宴后就没见过你,不知你和肚子里的龙胎好不好。”
懋嫔的目光从颐行身上轻轻划了过去,虽瞧着来气,却因为是皇帝给的示下,暂且不好发作。复转头笑着对贵妃说:“我们一切都好,偏劳贵妃娘娘惦记了。只是近来胃口不佳,想是入夏的缘故,小厨房变着花样给我做吃食,我瞧着眼馋得很,却无论如何吃不下。”
贵妃和她闲话,“那可不成,就算不为自己,为着孩子也得进东西。想当初我怀大阿哥的时候,倒和你不一样,每日要吃六顿,才撂下筷子就盼着下一餐。”
懋嫔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变。宫里人说话,哪个不留着心眼,贵妃早前得的是男孩儿,怀男胎贪吃,反之不爱吃东西的不就是女孩儿吗。可说一千道一万,大阿哥养到三岁上没养住,拿一个死了的孩子来比较,也许做娘的心里不觉得什么,旁人听了就不称意了。
不过人家终究是贵妃,怀念早夭的儿子也是情有可原,懋嫔不好说什么,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转头便去呵斥小宫女:“贵妃娘娘来了这半天,怎么连杯茶都不奉上?”一头愧怍地对贵妃说,“自打我遇了喜,对宫人管教不严了,弄得如今连奉茶都要我吩咐,实在对不住娘娘。”
贵妃牵唇哂笑了下,心道前两个月才打死了一个小宫女,这么着还说管教不严,倘或再严点儿,那这宫里岂不是都要被她杀光了?
成了,虚与委蛇了这半天也尽够了,贵妃招来了颐行,对懋嫔道:“颐答应晋位的事儿,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万岁爷下的恩旨,让颐答应随居储秀宫,我这就把人带来了,你瞧着安排屋子吧。”说罢招了颐行道,“这是储秀宫主位懋嫔娘娘,来给懋嫔娘娘见个礼吧。”
颐行道是,上前请了个双安,垂首道:“懋嫔娘娘万年吉祥如意。”
懋嫔连瞧都没瞧她一眼,皮笑rou不笑道:“安排到我这儿来倒没什么,只是我们储秀宫不红,怕耽误了颐答应的前程。”
这种令人难堪的话术,对付低位分的嫔妃最管用,储秀宫的贵人和永常在就是这么过来的,到如今还不是俯首帖耳,一锤子下去,连半个屁都不敢放。
贵妃原不想插话的,但见颐行垂首不答,便笑着打圆场:“你过谦了,这紫禁城中,眼下就数你储秀宫最红,万岁爷安排颐答应进来,分明是想让她沾沾你的喜气,你倒这么说,弄得人家多难为情。”
懋嫔听罢哼笑了声,也不说旁的了,转头问如意:“后头屋子,还有哪间空着?”
如意微微呵了呵腰道:“回主儿话,养和殿和绥福殿分住着贵人和永常在,后殿丽景轩早前端贵人住过,后来端贵人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