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皇帝这是在质疑自己?”
易琅没有应答。
太后叹了一口气,“将他们带出去,哀家有话,对诸位辅臣说。”
锦衣卫听令上前,将司礼监众人并邓瑛一道带了出去。
殿内只余下杨lun,白玉阳等几个阁臣。
太后站起身,牵起易琅的手,从御座后走了下来,众臣忙复行大礼。
太后看了易琅一眼,易琅即会意叫“免。”
太后松开易琅的手,对杨lun道:“邓瑛有一句话是对的,若内阁与司礼监内外一心,可安乾坤。哀家知道,何怡贤为祸朝廷多年,你们对他有恨,他也确实该死,但司礼监的人不能全杀,否则,何人掌印,何人传递票拟,哀家的孙儿还小,你们总不能将皇帝押到你们的内阁值房里去听事吧。”
众臣忙道:“臣等不敢。”
太后摆手示意众臣起身,又道:“遗诏既然已经颁行,各地的藩王业已知晓,确实没有必要再修正,你们替先帝代笔所写文章,哀家也看过了,有些的确是先帝自己的过错,你们为臣的,要点出来也无可厚非,不过哀家是做母亲的,跟你们说句肺腑之言吧,在哀家眼里,社稷为首,皇家名誉次之,哀家只能容你们这一次。至于哀家的孙儿,是你们教养大的,他初继帝位,沾不得一丝污秽。伪造遗诏一案,若让藩地的诸王知晓,趁此发难,他如何能清正自身?哀家之前听从你们的意思,让三司审理此案,你们审是审出来了,但却丝毫不顾及皇家的处境,你们是辅政的内臣啊,除了是臣子之外,也是皇帝的内师,你们不能光顾着你们和司礼监的仇怨,把皇帝推到不白之地啊。”
众臣听完这一番话,皆跪了下来。
杨lun叩首道:“臣无地自容,请太后开示。”
太后道:“哀家虽然懂得不如你们多,但毕竟虚活了这么多年,你们让哀家说,哀家就逾越过来说一句,听不听,仍在你们。”
众臣齐声道:“请太后赐言。”
太后把易琅揽在自己身前道:“按制来说,先帝猝崩,则由内阁代为拟召,既然你们已经拟过了,那先帝就是未留遗诏。伪造遗诏一案从此不审,刑部也不要留案宗。”
白玉阳忍不住道:“娘娘的是……抹案。”
“对。抹案。”
太后说完牵起易琅走回御座,续道:“至于何怡贤怎么杀,由镇抚司来定,司礼监的其余人也一样,都不能留在刑部,全部押送诏狱,由镇抚司清审,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放的放。”
第142章 寒江渡雪(五) 他的后路只能我牵着他……
她说完,又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臂,“你怎么看。”
自从何怡贤被带出去以后,皇后便一直坐在座位上失神,被太后陡然一拍,漏了半截呼吸,惶恐地坐直身子,含糊地应了一个“是。”字。
太后看着她摇了摇头,侧面看向白玉阳,然而她并没有立即说话,半晌之后,方收回目光,点道:“白尚书,是不是心里不平。”
白玉阳怔了怔,垂首道:“臣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
太后抬头朝太后殿外望去,天幕上流云翻涌,太阳的光从不断变化的云层缝隙里刺出,像一把一把耀眼的剑,直扎在太和殿的月台上。
太后续道:“太祖皇帝是曾立过铁律,宦官不得参政议政,我年幼之时,曾听说太祖爷曾为三十两贪银腰斩司礼监太监周平,如今倒是很难再听闻这样的事,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虽然是在问众官,但却无人敢回答。
太后笑了一声,自解道:“你们家业大了,子孙多了,吃穿上都不需要人做事吗?哪怕做官的是个清流,不要那些虚排场,但舍得家里人一道苦着?辛苦做官一辈子,陡然间打外面来一个人,斥你府上的人奢靡,要你将奴婢们都赶杀出去,你们扪心问问,这行么?”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叹道;“我一把年纪了,不是诸位老人家逼着我出来说话,我也不想说话,但你们既然想要听我在这殿上镇几句,我也就索性同你们交心。你们都是大明的股肱之臣,为了江山社稷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当下平不了的,我给你们赔个不是,皇帝还小,慢慢儿教,又是一番天地不是。”
众臣听了这话,皆行礼称:“受教。”
太后笑着摆了摆手,“今儿就散了,但都先别回去,各自去端门上领了膳,热热地喝几杯酒,再好生叫家里人,来扶着回去。今年虽过不成年了,但节令还在,你们写的遗诏上,说……不禁民间嫁娶,娱乐,那就不禁吧。这眼见着除夕要来了,关起门来,节该过还是过,不要把自己逼得那般清贫,在我大明为官没有那样的道理。听明白了吗?”
“是。”
——
内廷赐膳,众臣出殿后,便都入了端门值房。
室内的炭烧得通红,杨lun解下外面的官袍,近火边坐下,接着白玉阳和齐淮阳也一道走了进来,杨lun抬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