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怎么样,可是能看出有什么蹊跷?”
不儿喝了口水便将心中所想,与她细细计算开来。白金寨管账,黄土寨管杂,似乎与造假的事儿关系远些。赤火寨管察,黑水寨管人,虽不是毫无关系,但是还是专管制香的青木寨嫌疑最大。青木寨的副寨主杨灵,是这五个副寨主里面最后加入的,年纪也轻,不过三十来岁。因为天生一双制香妙手,才被梅寨主特别提拔上来。但是梅曼楠知道,此人本来就是恋沙镇人,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要是她真在梅家寨的香里下手脚,先不说查出之后落梅夫人会如何处置她,就是那些供夫人于仙姑的村民们,也不会轻饶了她。所以曼楠觉得,可能性不大。两人算计了半天,不觉得夜色已经上来了,也有丫鬟轻轻叩门请他们去吃饭。不儿听见晚宴两字双眼直冒光,曼楠已经熟知她这个吃货心性,也不笑她,便与她一前一后,去花园小亭,赏月赴宴。
玫瑰园中,四角亭下,落梅夫人披着厚重的披肩和两个晚辈共赴家宴。桌子上以牛羊rou为多,大都是恋沙当地的美食。不儿他们辛辛苦苦跋山涉水的赶了两个月的路,总算可以好酒好rou的吃上一顿。她也不对主人多做客气,美滋滋的大快朵颐。宴桌上觥筹交错,三人共饮成欢。
酒过三巡之后,落梅夫人淡淡的说:“楠儿。你把黎姑娘大老远的请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览这大漠风光吧。我见你把带去京城的四合香,又原封不动拿了回来。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梅曼楠本来也没想瞒母亲,见落梅夫人提起,便认认真真,一五一十的把四合假香的事儿,一一禀告。说到最后,她从怀中拿出了那块被切开的假香,让母亲过目。落梅夫人接过女儿递上来的香块,左右看看,转向不儿问道:“黎姑娘可有什么高见?”
不儿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道:“回夫人,不儿觉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正如曼楠所说,是最近混入寨中,底细不明的新人所为。要么暗藏多年的老手,因为突然有了什么契机,突然开始行动了。”
落梅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假香在指尖把玩了一阵,然后喃喃道:“这四合香,贵在用料,要说味道,我却不怎么喜欢。你们去查查吧,不管新人还是老手,早点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眼皮底下故弄玄虚。”
梅曼楠听母亲音色变得生冷,担心道:“母亲,是楠儿失职。楠儿接管商队本想替母亲解忧,却没想到更添烦恼。母亲切莫焦心,我有不儿姑娘帮忙,一定会尽早查出祸源的。”
落梅夫人知道她这傻闺女是担心自己的头疼病,怜爱的拍着她的手背缓缓道:“这人生在世不称意是常理儿,有人胡作非为,找出来就是。为娘只望你经此一砺,能再沉稳些。”
说完,梅寨主抬头看了看月色,让侍女撤了空盘,换上一些小点,接着说:“好啦。今儿可是中秋佳节,你们看这皓月当空的夜色多美啊。美酒在杯,若是再佐有良曲,便是仙境了。”
不儿停下筷子,抬头望望夜空明月,道:“可惜哥哥那无双琴技,我是半分也没学来…不然我也能为夫人抚幽兰一曲,以敬美景。”
落梅夫人心下有些诧异,旋即问道:“怎么?黎姑娘知道幽兰Cao?”
不儿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引起梅夫人这么大的兴趣,赶紧解释道:“不儿只听哥哥弹过一部分。哥哥说,那是我娘亲家祖传的古谱,但是后来家中生了变故,这些东西都遗失了。他也没能记下全谱。”
不儿其实只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会弹奏幽兰Cao这事儿,没想到话音未落,梅夫人站了起来,她紧紧盯着不儿,眼眸中闪着清亮的光,焦急的问道:“你说幽兰Cao是你娘亲家祖传?我能否问问你母亲名讳?”
“林…林玥雯…”不儿被梅夫人盯的有点紧张,小声答道。
落梅夫人觉得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略微摇了摇头,又问:“你外祖父呢?”
不儿愣在那想了半晌,才缓缓答道:“我没有见过外祖父,只是记得哥哥好像说过,他叫林昕。”
听闻此名,落梅夫人大喜过望,一掌拍在桌子上,把不儿和梅曼楠都吓了一跳。梅曼楠怕母亲情绪太激动,赶紧站起来扶住她。梅夫人甚是高兴,绕到不儿身边,拉过她的手,笑道:“你竟然是拂音手林宵明的孙女!我年少时随父亲游历中原,曾有幸听你外祖父本人弹奏过那幽兰Cao,真是余音绕梁,别说三日,简直此生难忘。”
落梅夫人自己说的兴奋,仿佛又听到了那摄人心魂的曲调,但她见不儿面上的神情,却甚是落寞,便知少女口中的变故二字,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往事。落梅夫人看出不儿心中苦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便打趣道:“黎姑娘,楠儿把你大老远的拉来这边关小镇,耽误了你与家人共度佳节。这事儿你可得记下,回头找她算账。”
梅曼楠觉得母亲所言不虚,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向不儿道歉。
没想到不儿却站起来走出凉亭,在花圃旁停了下来。她抬头望着天上有些耀眼的圆月,沉思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