际,忽见来了个母亲房中的侍女。那白衫女子对着三人福了一福,慢言道:“少寨主,夫人想请绫先生和黎姑娘移步书房。“
梅曼楠带着绫家兄妹走到书房的时候,落梅夫人已经在屋里等他们了。房中除了日常的陈设,还多了件稀奇之物,一张连珠古琴。梅曼楠从未见过此琴,心下有些诧异。
三人拜过梅夫人,各自坐定之后,听梅寨主开口说道:“这落梅寨乃先父所创,经我手建设至今,期间经历了不少风雨,却还是头一回出了这么大的怪事。恶人虽已死,我心仍难安。我病骨缠身,曼楠尚年少,想再探究竟难免力不从心。不知绫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绫影道:“我受东京卢家香铺所托,帮他们查四合香的事儿。后来遇到少寨主,西行至此,本以为此事可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瞒夫人,绫影确有意,继续追查下去。”
落梅夫人见他这么说,心想甚是宽慰,继续说道:“那好,那好。既然如此,我也愿尽绵薄之力。落梅寨上下,可听先生调遣。除此之外…”
梅寨主站起身子,走到琴架旁边,对绫影说:“我曾有幸,听过林老先生的琴音,如今有缘再见林家后人,也是欣喜。这飞泉古琴,乃我父辗转所得,怎乃我梅家无人能驾驭。我不愿一代名琴,就躺在这大漠黄沙里无人问津,不如就请先生把它带走吧。”
绫影没想到落梅夫人有此一愿,赶忙起身拒绝道:“既然是夫人家传之物,绫影岂能收下。还请夫人将它收好,留给梅少寨主吧。”
梅曼楠连连摇头说:“先生有所不知,曼楠对这丝竹之美实无造诣,留给我实在暴殄天物。”
不儿无奈的坐在一边,看着这三人就这般僵持不下,也是没辙,打断他们道:“梅夫人,曼楠,我哥那性子,比牛还倔,这么重的礼,我们也确实没法收。你们就别为难他啦。不过呢,”
小不儿话锋一转,狡黠的看着绫影说:“这么好的琴,没人理也太可惜啦,哥哥有没有雅兴给我们弹上一曲呢?”
绫影心说这寨子里刚死了人,活着的也是乱作一团,谁有闲心拂曲听琴,于是皱眉道:“别捣乱。”
经不儿这么一提醒,梅夫人倒是来了兴致,她转身进了内室,搜寻了好一阵,拿出一个檀木锦盒。梅夫人吹落锦盒上的浮土,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了三个字:芙蓉游。
梅寨主把那书交给绫影,示意他打开看看。绫影接过来草草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琴谱。谱子的记法相当的古老,想必已传承百年。梅夫人解释道:“这本芙蓉游,是梅家从一位胡商手中购得的。家父喜爱琴瑟之音,一直想求得一位高人将其抚奏成曲,怎奈终未能如愿。”
绫影略微颔首,一页一页翻开,仔细研读。绫影年幼之时,母亲林氏时常抚琴给他听。他小小年纪,便对母亲的琴技十分向往,总缠着母亲教他。林玥雯是音圣之女,技艺也是青出于蓝。绫影生性沉稳,悟性又高,既得名师指导,琴艺日渐Jing湛。若不是绫家横生变故,绫影虽侥幸逃脱,但颠沛流离,荒废了修为,如今没准也能修成一代名师。
绫影翻着这芙蓉古谱,觉得甚为有趣。谱中所记之音色初看清新明快,细品下去,又感温情脉脉,读到最后只觉字里行间所蕴的炙热情感,跃然纸上,扑面而来。绫影合上琴谱,望向梅夫人道:“这芙蓉游,确是支奇曲,也难怪梅寨主倾心。”
落梅夫人讪讪一笑道:“先生说是奇曲,便是奇曲了。这谱子写的晦涩,我是领悟不得。先生觉得飞泉连珠过于贵重,不如收下这古谱好了。”
绫影这回到没拒绝,他对那古谱的确很有兴趣,是而又重头翻看了一遍。阅毕,他又抬头看看那朱漆瑶琴,微笑道:“绫影谢夫人慷慨。不知能否借飞泉一用,绫影想试奏此曲,以示谢意。”
落梅夫人频频颔首,答了一句求之不得,就把绫影让到琴凳上,自己则坐回原位。
绫影坐到飞泉边,轻轻叩击琴面,听得几声沉闷的回响,勾了勾琴弦,又得清润之声。略做调试之后,他十指翻飞,右撮左带,一副绮丽画卷,穿越时空,在众人面前铺展开来。
梅夫人只觉随着那温润的曲声,屋内东风乍起,眼前一片蓉花悄然绽放。清风卷着落红伴着琴声翩跹起舞,不知敲打着谁家悬窗,屋内人影闪动,在纸窗上映出一个俏丽身姿,阅着诗文,掩口轻笑。
琴声忽然变得欢快跳跃,好似佳人推窗远眺,以观秋景,赏红花烂漫,如火烧秋,却在冥冥之中看到了那不忘的容颜。乐声依旧轻快,正像两个欢乐的人儿,在花间草地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回荡在苍茫天地间。
曲子随着绫影的指法慢了下来,一拨一剌正挑弄在心弦之上。落梅夫人忽感那冰封的旧事,慢慢消融,涌上心头。自己孤寂半生,对那人,从铭心的爱,到刻骨的恨,最后终被时间抹去了全部的痕迹。唯独留下了曼楠,可爱的曼楠,才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她轻轻侧目看向女儿,只见那孩子专注的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