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加上他特别护短,所以蓝涧堂的人在天虹门里是过得最舒服的。
星若前脚踏进正堂,弟兄们呼啦一下蜂拥而上,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蓝堂主推说自己连日奔波甚是疲惫,点了两个排行高的随他进屋说说近日发生之事,把其他帮众都屏退了。跟着星若进去的,一个是副堂主曹展宣,一个魏老七。此人原名魏熙,因为年年门内的比武排名永远第七,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魏七。
星若进了内室,靴子一蹬,直挺挺的倒在床上,闭着眼嘟囔道:“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捡重要的说说。”
俩人知道自家堂主脑袋里一向是没有礼节法度这些词儿的,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细细道来。
星若大概是两个月前离开天虹门,去的恋沙关。在此之前他也经常不在门中,所以弟子们只是按照惯常的习惯,习武耕作,日子过得风平浪静。然而就在蓝堂主离开十天之后,门中弟子们突然有了中毒的迹象。这迹象是从白潋堂散布开来的。
天虹门四个堂依山而建,其中白潋堂地势最高,就建在金龙河支流边上,所以门中众人日常用水,都是由白潋堂的弟兄们负责。所以白潋堂出了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水里有问题。冯越泽作为堂主自然一马当先,他风风火火的赶到河边取了一瓢河水带回屋仔细勘察研究。
可是任老爷子使出浑身解数,萃取蒸馏,甚至以身涉险亲口品尝,都没发现有任何异常。眼看着自己堂下的弟子一个个面如菜色,腹痛难忍,自己又没什么好办法,年过六旬的白潋堂主气得暴跳如雷。后来还听闻冯越泽不顾河水刺骨,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想一探究竟,仍是一无所获。在那之后,没过几天,冯堂主也病倒了。症状跟弟子们差不多,上吐下泻,水米不进。
司马贤空有一身好剑法,脑子却简单的很,连一套比武排名的新赛制都筹划不出来,更没有这种推查断案的本事,他只得把赤峡堂的人分到白潋去,一边照顾中毒的弟兄,一边接管白潋日常的工事。然后急招了飞毛腿张远,去把蓝星若请回来。
曹展宣和魏熙絮絮叨叨的把这半个多月的事儿讲完之后,却从身边听到了均匀的呼噜声。俩人侧目一看,好么,我们的蓝大堂主已经见周公去了。他们看星若那样子,估计他为了赶路就没怎么休息,只好拉过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轻轻退出了内室。
出来之后,魏熙低声说道:“副堂主,白潋那帮人,跟咱们向来不和。而且说是中毒,也不过就是又吐又拉,又不见死人。也至于把咱们堂主这么急的喊回来,我听说马都跑死了两匹…”
曹展宣摇摇头说:“你又不是头一年进天虹门,代掌门那脑袋,想得明白这么多事吗?不管怎么样,回来也好,这次是白潋堂莫名其妙出了事,谁知道下回怎么着?年关将近,还是小心点好。”
魏熙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两人合计着蓝堂主怎么也得睡到天亮,干脆先各自回去,剩下事明日再议。
时值晚秋,银辉漫洒。星若打了个大哈欠,从床上浑浑噩噩的爬了起来,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他穿上靴子,抹了把脸,溜去伙房找吃的。上上下下翻了半天,只寻得几块锅巴和半个干饼,不过毕竟聊胜于无,蓝堂主又打了点水,坐在小院里,啃着干饼就着凉水,寂寥的吃着晚饭。
深邃的夜空里,挂着一轮新月,旁边坠着点点星光。残月孤星,流烛若影。当年绫影薄唇轻启,缓缓吐出的这八个字,连同那隐在双眸中,望不见底的深渊,牢牢烙在星若心里。啃完了饼,星若在袍子上抹干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缺口的玉佩。那羊脂白玉,色泽温润,比一枚铜钱大上两圈,玉面因为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磨得光滑如镜。他双手捧着白玉,举过头顶,看那冷白月光洒在上面,玉佩下坠着的水绿的长穗轻巧的滑过星若的手腕。在那白净的右腕上,纹着一个小小的甲骨月字。
星若收回玉佩,摩挲着腕上月纹,口中喃喃到:南归雁,排云现,晚枫如火连天变…一句撷芳词还没念完,便觉身后有人经过,回头一望,只见赤峡堂主司马贤站在小院门口,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
赤峡司马,对于中原的武林人士来说,一直是个迷。四十年前的天台山虹门内乱以后,天虹门本已破败不堪。然而就在当年这个蜀地名门即将淡出世人视线,成为被时间的巨轮碾碎的齑粉之时,却又突然东山再起,还冒出一个复姓司马的青年剑客。此人背着一把裂炎宝剑,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把一个百废待兴的天虹门又给拾掇了起来。没人知道这个司马贤是哪里来的,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一身无双武艺,跑去这么个鬼地方。等他当上赤峡堂堂主之后,好奇他身世的人也越来越多。可纵是手眼通天的墨黎仙谷,也没能把他的来龙去脉装进竹筒里。
星若不知司马贤什么时候出现的,想到自己刚才呆呆的样子,觉得有点面红,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问道:“大哥这么晚还没睡?”
司马贤缓步走过到星若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才开口道:“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