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一起吃早餐,布莱克却突然发现心仪的姑娘没了先前的热情。
“你,和昨晚那位复合了?”
“没有。”
心不在焉的两个字飘出,再没了下文,刀叉触碰瓷盘的动静清晰可闻。他松出一口气之余,又无奈苦笑:“多说几个字吧。才一晚上,怎么就没话聊了?”
卡娜咬了一口牛角面包,含在嘴里缓慢咀嚼,半天不往下咽,就是想再拖延一会儿回话的时间。
是啊,才一晚上,人怎么就变聒噪了?
冬季的海洋虽然不适合深入体验,但周边景致不错,从餐厅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直直眺望到远处那延伸到天际的蓝色海平线。用完早餐,两人沿着海滩走了一圈,而后又去旁边的海洋馆逛了逛。
卡娜一直不在状态。
脑海中有道声音催她回去,回格尔斯镇,不要留在这里。她试着去对抗,发现它就像饥饿感一样,可以不做处理,但时间越长越难熬。
说是第六感也不准确,她觉得自己更像是被下了诅咒,来自人鱼的诅咒。
直到下午,那声音还没有消失,仿佛扎根在意识深层的言灵,附着黏稠,挥之不去。越发密集的归家念头让她疲于应付周遭的一切人和事,卡娜取消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在旅店房间联系到私人心理医生,进行了一场视频通话。
一个半小时后,医生得出结论:她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卡娜最不希望听到的。她苦恼地按住太阳穴,声音沙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我的脑子里一直有声音想指挥我,你能不能帮我把那声音清除掉?”
医生:“我可以给你开些帮助镇定的氯丙嗪,你先吃一周试试。”
“只是试试吗……那算了。”卡娜皱着眉说。
氯丙嗪副作用明显,而人鱼的手段又未被摸透,一切的风险都太大了。她所经受的很可能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精神疾病,陡然使用激素药品不但会惹上一身药毒性,而且也不一定能真的对症下药。
与医生结束通话,她突然想,要是当初给小T买只手机就好了,那样就能一通电话打过去,双方协商沟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单方面“施法”。
然而事态发展至此,却一直有个微妙之处——卡娜虽说被整得焦头烂额,但内心并没有多愤恨。她怀疑这是脑内那声音在作祟,又或者,是她已经习惯了对方成天作妖的习性,导致忍耐力不知不觉到达了新高度。
浑浑噩噩度过一整天,活像有人在脑仁里开了夜店,觉都快睡不下去了。等到天亮醒来,顶着黑眼圈的卡娜买到最早的回程机票,与布莱克短信告别后,匆匆离开了康西城......
*
最近,沼泽表面总能结出一层薄薄的脆冰,这似乎是由于霜降愈发严重导致的。如此现象使得小T出水前总要先用手扒出一个洞,然后再冒头,不然就很可能会出现头顶冰片的状况。
那样子必然很蠢,若是被卡娜撞见了,她一定会笑话的。
混着泥浆的鱼虫入腹的感觉并不美妙,先前就算了,如今他十分想念白盘子里干干净净的食物味道。他还想念卡娜的浴缸,尽管那里空间很小,但水源充足又纯净,旁边木架上甚至有各种香型的植物精油供他使用。
他嗅了嗅粘着泥浆的头发尾梢,上次滴进浴缸里的天竺葵精油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自己现在绝对算不上好闻。人鱼没有洁癖,但依旧会偏爱舒适干净的生存环境。
明明还准备过段时间再试试那瓶未开封的尤加利精油的,谁知对方性子那么硬,竟然直接选择跟他撇清关系......
回归沼泽第三天,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他终于等来了那段熟悉的脚步声。
卡娜刚来到这里,脑海里的声音就停了,精神瞬间放松,连呼吸都顺畅不少。她在结冰的沼泽中发现了浮出半个脑袋的人鱼。四目相接,他一下子沉入沼泽,然后潜游到对方脚边,破开冰层再次钻了出来。
她蹲下身子俯瞰对方,语气不耐:“你已经自由了,还想怎么样?”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小T趴到岸边,揪了株小野菊放在手里把玩,“想摆脱我,你这辈子都做不到。”
“还把我当你的雌性呢?”
“难道不是吗?”
“听着,无论我们交配几次,我都怀不上。”她抽出香烟点上,吸了一口,烟圈喷在人鱼脸上,“先前那些只是无用功。”
小T被呛得咳嗽两声,眉头嫌弃地皱起,脸上的游刃有余变成了控诉:“难闻死了,赶紧掐掉!”
卡娜动作一顿,拳头硬了,手背上暴起几根青筋。
她受够了这种气使颐指,忍无可忍一把捏住那张粘满泥巴的小脏脸,将腮瓜肉挤到一起:“我就不该跟你废话这么多,总归还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呵,难不成你还想杀我?”
“我想极了!”
冒在水面外摆动的鱼尾僵住,气氛霎时降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