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算了,我不去找你了。”
“赶快回去,快点。”
住在院里的赵哥骑摩托车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他淋雨缩着头问我干什么,我指指那边路口说:“我等个人。”
“好,你等吧,你等吧。别忘了结婚的时候通知我一声。”他骑车带着老婆孩子拐进院门了。
我看到那两个女孩又打伞回来了,都在低头笑着。她们往前穿过马路从酒店边的铁门进去了,我不禁想到会是她们店里的吗?
我两腿发酸,站在楼沿平台下等着她。夜风低沉而紧迫,橘黄色路灯光在一片水洼上映出晚霞般色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我的耳朵疼得钻心,这种在寒风中的等待,使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她的辛苦。后来我站在那里简直都要哭了,因为那边熄了营业灯的酒店外面,所有出来的人影都是黑的,我已经无法辨认出哪个是她了。
当酒店外人都走光了,我才敢走到路口那边,恰巧又遇到一个大学同学和朋友骑车经过,我们在那说了半天话,雨下大了才分开。
第二天晚上,看到酒店外面霓虹灯牌和营业灯都没有开,我感到一种痛苦的解脱。但当走到丁字路口,看到酒店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我又感到强烈的失落。当我到家走上阳台,一身红衣黑裤的她恰好从大厅踱了出来,她看到了我,转过身让我看到她挽在脑后的圆髻。她站到了门后,背对我在明亮灯光中款款地踱来踱去,就像一只美丽矜持的羚羊。她的岁数一下变大了,成熟了那么多,个子也显得更高了。璀璨的灯光照着她美艳、凝定的倦影,有一种独立舞台的雍容。几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趁家长们聊天的时候,一歪一歪地爬上了酒店的台阶,隔着玻璃门向里面好奇地张望,站在门后的她友好地伸出手,和孩子们做起了握手的游戏,孩子们都显得快活极了。
后来雨下起来了,我又去外面,看到凄风苦雨笼罩着酒店,玻璃门外一派冷落,大厅灯光辉映着她美丽的身影,她正懒洋洋地倚在门上,用手指轻轻触碰玻璃上的凉意,这时她的脸迅速抬起,向这边看了过来。
在这清新、潮湿的凉风荡进房间的晚上,我忍受着相思刻骨和急欲下去找她的冲动。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难以下定决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我拿起雨伞,走到门口又放了回去,我想象着自己挤在她的伞下,送她回去的情景,不禁摇摇头关上门,抑制住紧张的心情走下楼去。
我站在院外绵绵细雨中,一身齐整,坚定而又孤独,又开始了对她的等待。对面巷口小店的老板娘和路上行人对我投来的注视深深刺伤了我,感到他们已看穿了我的秘密似的。酒店已经下班,玻璃门后灯照离席,她的身影还迟迟不见。平生第一次这样,我只想落荒而逃。我想到或许刚才在路口打车的那个姑娘就是她?我转身回来了,难过地在藤椅上坐了很久,我不想再进行这种无谓的游戏了,我感到过去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四江远洋回来了。他们海员就是这样,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一待也至少半年。有时到家没几天接到公司电话又要走,所以回来就到处找人玩。下午我们到街上逛了半天,买了几件衣服,又陪他到发廊剪发。我用店里的剃须刀刮了胡子,我一个月刮一、两次就够了。他吹头时发现头发稀了不少,说是下到船舱冲洗航空油掉的。回来在院外看到一个小贩三轮车上卖旧杂志,四江买了几本军事刊物,又去对面录像店租周星驰的片子。这工夫我翻看一本现在已记不清是叫《山花》还是《火花》的杂志,背下了上面的一首诗,这首诗让我想到了她。街头人来人往,薄暮中飘浮着春天的气息,那边酒店玻璃门后没有看到她。
三月初,梧树梢上已长出了新枝,春色虽微,但走在路上,上空枝条几乎不动,下面街道阵阵和风沐身而过,我想起了女诗人张烨的那首《车过甜爱路》:
……
初春
梧桐枝头跳跃着嫩绿的希望
汽车在清新的柏油路上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