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易殊的脸痛苦地扭成了一团,他奋力地摇了摇头,“阿予”
阿予眼中带笑,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我再不必回到天道的巢xue中去了所以,谢谢你。”她喃喃着,“也请替我,谢谢冯嫣”
冯易殊看着阿予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一次再寻常不过的睡眠。
他感到她的手渐渐失力,看见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渐渐平静。
阿予躺在床榻上,好像随时都能醒来。
冯易殊一直隐忍在咽喉的哭声至此终于不必再抑制了,他紧紧抓住了阿予的手掌,将她温热的手贴在自己的眼睛上。
热泪苦涩,冯易殊嚎啕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此刻他除了不断地喊阿予的姓名,别的什么也无暇去想。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门从外面被悄无声息地推开,魏行贞站在门外向屋内投去有些担忧的一瞥他听见了冯易殊的哭声。
他站在冯易殊身后,等到他哭声渐渐平息的时候,伸手按在了五郎的肩膀上。
冯易殊这时才觉察到身后多了个人。
靠近之后,魏行贞已经认出了床榻上的人是那个总是跟在瑕盈身边的姑娘。望着眼前的情形,尽管魏行贞并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不难理解。
“我来接你回去。”魏行贞低声道,“你要带她一块儿吗。”
“嗯。”冯易殊上前,将阿予又一次抱在怀中。
她真像是睡着了啊。长长的睫毛安详地垂落着,像往日一样,总是一语不发。
魏行贞回头望了屋子里的贺夔一眼。
上一世,他曾在阿嫣去世以后,与贺夔有过一次深谈,也是在那次深谈之后,贺夔将百六阳九教给了自己。
但这一世,他和贺夔姑且还是陌生人。
魏行贞不太理解贺夔要返回洛阳的原因,但不论他是被瑕盈挟持而来也好,是自己还有夙愿尚未达成也好,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你打算走,还是留?”魏行贞问了一句。
贺夔向着魏行贞躬身点头,以作告别。
魏行贞也点头还礼。
他带着冯易殊走进外面的风雨中,低声向他叮嘱,“我走前面,你注意跟在我的结界里”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整间小屋又再度恢复了寂静。
贺夔起身,将瑕盈先前赠予的琴重新取出,置于琴案上。
第七十章 暗问弹者谁
在魏行贞与冯易殊踏上归程不久后,风雨中骤然传来声色苍茫的琴响。
魏行贞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回头,远处小屋的轮廓在雨幕中似有若无。
那琴声中自有一股浩然之气,仿佛极深暗夜中猝然升起一团飞焰,在观者以为焰火一闪即逝的时候,其下熊熊烈焰才姗姗来迟,进入所有人的视野。
这首琴曲魏行贞从未听过,只觉琴声如刀枪剑戟,又如惊涛拍岸,这放任恣意的气势如同山海相会,令他一时忘我。
恍惚间,魏行贞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千年以前,回到与故友烹茶奏琴的冬夏春秋。
——在弹琴的人是谁?
“姐夫?”
冯易殊的低声呼唤让魏行贞突然回过神来,他看向抱着阿予的五郎,很快回想起眼下要做的事。
现在不是听琴的时候……
“走。”魏行贞迅速回答。
在浩渺的天地间,两人一前一后,在大雨间穿越群山,身后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与雨声融汇。
……
“放箭!!”
向北的城墙上,陈恒一声令下,数不清的除妖矢从城楼密集的箭窗中射出,带着灵力的箭矢在夜色中泛起青白色的微光,它们先向上爬升,如同暗夜流星在空中划过一个弯弧,在抵达了各自的最高点之时,已飞射出几百步远。
而后,箭雨向下沉落,飞向远处自浓黑妖雾中幻化出的魍魉。
箭矢射落之处,浓雾涤荡,魍魉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散去的浓雾片刻之后就卷土重来——陈恒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目光始终凝望着远处的妖雾变化,他拿捏着每一轮进攻的时机,一旦黑雾魍魉靠近至对洛阳威胁的距离,就立刻开始释放下一轮的箭雨。
忽地底下有人大喊,“大人……好像有人过来了!”
陈恒也看见了远处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他们在弥散着妖雾的地界不急不缓地朝洛阳的北门走来。
“不要掉以轻心!”陈恒呵斥道,“戊字队警戒!”
大雨中,蹲在南侧顶层箭窗后头的弓箭手们将箭矢对准了来人。
那两人的影子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在黑雾与血雨中,城楼上的守卫们逐渐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撑着伞的少女,扶着她年迈的婆婆。
妖雾中的魍魉不知为何,竟视她们如无物,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