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就该挨打,这似乎就是游戏的既定规则,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异议。
可如果说多抽这几鞭子后,左霏就能从秋山雨口中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也未免太过可笑。
秋山雨是怎样的人,左霏并不算清楚,但她也知道,他不会像某些粘人的小朋友一样事无巨细地报告自己的一言一行,很多事、很多情况他都不会向她主动交代。
唯一一次破例,大概就是那天在小区门口,她出于安全考虑表现出谨慎和隐忧的时候,他透露了那么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信息以降低她的防备。
之后再没有第二次让步。
今天也一样。
一个会定期更换的门锁密码能有什么要紧的?告诉她,临时用一用,事后再改掉,整个过程根本花不了几个工夫。可是呢?他宁愿多吃点苦头,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很反常,反常得惹人怀疑。而怀疑一旦滋生,便如贪生的枝桠般越来越繁盛。
鞭绳起起落落之间,左霏的思绪也在飞速运转着。能让他选择如此平和而又理直气壮地拒绝的密码,是不是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是数字的排列特殊?还是密码的存在本身就很特殊?
会和他的现实生活有关吗?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信息吗?如果不会,他为什么要隐瞒?如果会,那这个专门供人约调的地方为什么会和他的真实身份扯上关系?
她不知道。
她其实对秋山雨这个自然人身份一无所知,也就无法根据现有信息对他的行径作出合理推断。
更重要的是,她原以为双方互不干涉、互不打探、对现实与虚妄进行分割是一种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表现。而现在,她却隐隐觉得,她的理解和尊重有可能被他利用了。
产生这种感觉缘由暂不明晰,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不能准确掌握事态的感觉的确令她有些不舒服。
她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抽出极具惩戒意味的一鞭。
秋山雨依旧没有躲,实实在在挨了一下。抽动的肌肉和外溢的闷哼将他的处境表露得明明白白,不见他早先游刃有余的模样,倒是依稀能看见两分可怜相。
这模样很罕见,以至于被重新扬起的鞭子一时间没有立刻落下。左霏转而收手,缓缓绕至他身前,单腿蹲下,与他视线齐平。
老老实实挨几鞭子,露出一副任我处置的模样,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消气了?回折的皮鞭在左霏手里弯出一道弧形,抵住秋山雨的下颚骨,还是说,我给了你一种很好敷衍的错觉?
秋山雨被引导着轻抬起下巴,却又因为身量差异而不得不垂眼与她对视。
但我没有敷衍。
他的声音发着颤,似乎还没从密集的鞭打中恢复过来。
是,你没有敷衍,你拒绝得理直气壮,连谎话都懒得编一个。左霏垂眼笑了一声,握着鞭子的手腕轻抬两下,又重新看向他,说:我实话实说吧,我这个人多少有点毛病,不是总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人说话,所以我不太想把我宝贵的理智浪费在一条养不熟的狗身上。而很不巧,我觉得你现在有这个倾向。
秋山雨仍旧笑了笑,说:既然这样,你也可以选择把这条养不熟的狗当做一条不需要养、不需要喂,但心血来潮时就可以逗着玩一玩的流浪狗,我不介意。
流浪狗?这样的流浪狗很少吗?只要我想找,哪里找不到?左霏甩一下手腕,轻轻扇过秋山雨的侧脸,说:而且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比你听话、比你温顺、比你更懂怎么摇尾乞怜、怎么讨好主人。
最后她捏住他的下巴,歪头看他:而你,连我明明白白提的要求都敢理直气壮拒绝,就这种态度,还有脸说想认我做主人?
上半身被牵引着前倾,秋山雨回道:是,我不懂怎么讨好主人,我只懂怎么最大限度地承受暴力虐待,我也只是想要你这样对待我。
你想要?你想要我就应该给你吗?那我想要的解释你怎么不给我?左霏掐一下他下巴,没有什么东西是你只要想就能得到的。学着讨好我,满足我,我高兴了,你才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你也不是新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
秋山雨短暂地沉默一瞬,而后直视她的眼睛反问道:你高兴的时候,会产生暴力倾向吗?
左霏忽地顿住。
一个大胆的猜测钻入她的大脑。
同时,她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也让秋山雨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抽着气笑道:你不会。你只有感到不悦、压抑、愤怒只有负面情绪堆积起来不得疏解的时候,才会产生破坏、发泄的欲望。而且,负面情绪累积得越多越严重,你的暴力倾向就会越明显,因为那是你唯一能疏解的手段。对吗?
左霏收紧指尖,面无表情盯着他:所以你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激怒,故意惹人讨厌,故意制造冲突你说的那些对我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