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喜融县孟府。
乔婉此时当然不知,前一日夜里京城孟府,董茹以她的信为引子,向孟英华告了莫平常的状。乔婉在喜融县孟府过着日常生活,晨起饭罢,令下人禀事,一一处置,然后到北盝顶去看望孙儿小哥儿。十多天过去,小家伙褪去胎毛,脸上变得白白嫩嫩,睁着眼睛的时间变长了,总是很有兴趣地东看西看。丫嬷嬷年纪最长资历最深,已经成为了三人班底的实质头头,对小哥儿极为尽心。毛嬷嬷参与接生,对小哥儿颇有感情,也很乐于听从丫嬷嬷的,配合默契。丰娘子是被夫家赶出来的,无处可依,对孟府收留她感恩戴德,再加上自己刚生下女儿便被溺死,她移情到小哥儿身上,喂nai喂得很是用心,生怕小哥儿吃不饱。乔婉观察几日后,对这三人很是满意,她逐渐放下心来。
从北盝顶出来,乔婉再去西厢房看看习字温书的孟梓。这孩子好像明显长大了,懂事不少,学习更加勤奋,不用人督促,见到乔婉进房,仅仅抬头看一眼,再低头绷着小脸,握笔握得紧紧的,在纸上努力写出大字来。乔婉莞尔一笑,跟屋里的大蔡嬷嬷悄声说:“待他完成今日功课后,再带到明堂找我玩耍。”大蔡嬷嬷点头应是。
乔婉去外院灵棚走上一圈,看看香烛可有一直点着,供果有无及时更换,桌子地面打扫的可干净。喜融县的亲友们都在近日来过一到三趟了,各尽其心,县令夫人和县丞夫人也到场祭奠过。孟家除了不着调的莫平常,正经派仆妇来上供过。总之人死万事空,剩下的不过是活人以各种仪式寄托哀思罢了。
乔婉惆怅地走出灵棚,回到自己明堂。正想这漫漫长日如何打发,听下人禀道,柳夫人鞋子柳霁过府来了。
乔婉Jing神一振,自送葬柳菁菁后,还没再见柳夫人,听说她病倒了。乔婉正惦记她,连忙去外院迎接。
不过十日未见,柳夫人消瘦了一大圈,一脸病色,形容憔悴。乔婉只觉眼角犯shi,连忙迎上前说:“王姐姐竟病得如此厉害,快到屋里坐。”一面应对柳霁行礼,一行人回到明堂。
三人坐定,画秋奉上茶水,到了柳夫人处,额外说:“亲家夫人,您茶盏里的是茉莉花茶,您最喜欢的。往常您来时,少夫人总要亲自冲泡的。”柳夫人听不得此言,眼泪又涌了出来,拍拍画秋的手说一声:“好孩子。”便哽咽难言。
画秋往常跟在柳菁菁身边,见过柳夫人不少次,看她如今憔悴之状,也觉心酸,奉茶后多说一句:“亲家夫人多多保重。少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看到您如此自苦。”柳夫人勉强点头,掏出手帕擦拭泪水。
画秋退下后,柳夫人镇定了Jing神,才勉强平静地对乔婉说:“让乔妹妹见笑了。自菁娘下葬后,我便头晕目眩,难以起身,在家里躺了这么多日,连累霁儿又跟书院请假,在家陪我。今日我觉得自己好些了,连忙过来府上,将霁儿上次穿走的衣服送回来。真是麻烦乔妹妹了。”
乔婉并不在意衣服,令素秋收起柳霁手上衣服包裹,再将上次留下已经洗净的脏衣交还。语重心长地对柳夫人说:“王姐姐。逝者已矣。若不是因为衣服,难道你便不登孟府门了?菁娘虽走了,你外孙还在,菁娘临走前隐隐托付你多来看望外孙,可还记得?我也还在,恬颜称了你一声王姐姐,我便是认你为友的,你便来看望看望我,又何尝不可?你还是要多多保重,常来走动才好。除了我们孟府,你多看看霁儿,他不过十三岁,还需母亲护持,为了他,你也要振作Jing神才是。”
柳夫人苦笑:“乔妹妹说的有理,是我想左了。这几日,一闭上眼睛,菁娘临走前的样子便浮现在脑海,成夜成夜的做噩梦,总是梦到菁娘叫我救她。我无能为力便惊醒,出一身冷汗。怕是已成心魔了。”
乔婉叹息,说再多的“节哀”也不能缓解丧亲之痛于一二。她虽痛心于菁娘的去世,情感浓度却远远不及柳夫人这个亲娘。想了想,说道:“王姐姐既然来了,看看外孙可好?”
柳夫人今日过来正有此意,便点头说好。乔婉拉着柳夫人的手,感觉入手冰凉,心下再度叹息。柳霁跟在她俩身后,去了北盝顶。
可是不巧,小哥儿刚刚睡着。众人不敢惊醒,屏声静气看看床上安睡的小家伙,柳夫人看着小小婴孩,青色纱质襁褓包裹着,双手双脚都在襁褓里,头上顶着黑色纱帽,眉毛稀疏,眼缝细长,小鼻子一动一动呼吸,嘴巴只有一点点,脸颊圆鼓鼓,皮肤白皙柔软,看着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她想着这是自己女儿拼命才生下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惊觉,担心泪水滴到婴孩脸上,连忙退开,示意乔婉自己看好了,一行人又离开北盝顶。
柳夫人出来后说:“本来小哥儿满月,应当开宴庆贺,因为菁娘的事情取消,委屈了小哥儿了。”乔婉轻拍柳夫人肩膀,感觉瘦到肩胛骨都硌手,惨然一叹:“取消才是应该的,孩子太小,无法为他娘守孝。等他长大了,我讲给他听,为了将他带来这世上,他娘亲有多么辛苦多么拼命。”
柳夫人看着乔婉再说:“多谢乔妹妹费心,我看小哥儿襁褓和帽子都换成素色了,也算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