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隐去
席明哲给晚玲写的欠条,用的是医院诊所开药方的那种专用纸。潦草的钢笔字,歪歪扭扭,[欠陈晚玲小姐五十块。席明哲。民国十七年八月二十一。]
你既然不喜欢读哈姆雷特,那就读《简爱》吧。席明玄坐在轮椅想去取书架最上层的那本书,他用尽了力气还是不能。
沈微拿了下来,捧在手里。
明玄,昨晚你说的可当真?
当然,我这个样子,怎能耽误你的人生,你不必听我母亲的意思。
明玄自己推着轮椅停在办公桌的一侧,打开下面的柜子,有个保险柜。
沈微缓缓走过去,他拿出了个四方的信封。
这是布洛德补血药的配方,你拿去吧。
明玄的手修长白皙,就那样伸出在空气中,递给了沈微。
这沈微简直不敢相信,她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配方。
拿着吧,你肯嫁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谢谢明玄哥哥。沈微的嘴角掩藏不住笑着。
我身体不行,我不忍你守活寡,你若想要孩子,我不介意你与别人
明玄的头歪去窗口,看秋阳下逐渐凋萎的山茶花枝。
沈微站在他身后,有些同情他,更多的却是窃喜,她本就不想真的嫁给他,现在她不仅自由了,药方也拿到了。
对了,我不介意告诉你,如果你能生下孩子,按照我父亲的遗嘱,这个孩子可以得到麦信药厂七成的股权。
什么?七成?沈微惊呆。
是,不然为什么我母亲极力想让我结婚,主要就是为了孩子,为了继承权。
原来是这样。
外面铁门驶进来一辆小汽车,下来几个穿着旗袍,挎着小包的女人。
月莹,这洋楼不错啊,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有什么心呢?不过是给我们母子一碗饭吃罢了。申月莹挽起自己的姐妹的胳膊往楼上去。
喜凤,端些茶点上来。
是,太太。
月莹往楼上走,正看到明哲和晚玲站在二楼的走廊。
明哲,今儿怎没去诊所?
晚玲今天病了,我给她看看。
月莹这才斜眼仔细看了晚玲,病可好些了?
好,好些了姨她想了半天不知该给月莹叫什么,虽然和姨妈同辈,同一个丈夫,但叫姨妈不合适。
叫我姨,倒挺合适的。月莹嗤笑一声,跟身后的姐妹介绍,这是我儿子席明玄,她她是席大太太的外甥女。
你儿子真是一表人才呐。月莹的一个姐妹眼露桃花,就差上手去摸他的胸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儿子眼光高着呢。
今儿是打四圈还是八圈?
自然是八圈。
月莹忙活着把麻将桌在二楼的小客厅支起来,翻出麻将牌,四个女人各坐一角,手上哗啦啦起来。
什么叫做四圈八圈?晚玲好奇,麻将她虽然见过,但不知怎么打。
来,来!月莹冲晚玲招手。
啊?嗯?
坐我旁边,我教你。自从席明诚去世,月莹自由多了,她现在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不会。晚玲傻杵在那里。
你那呆板的姨妈自然不会教你这些。喜凤进来把茶点摆在桌旁,滑亮火柴,给月莹嘴里叼起的细烟点燃。
月莹见她还傻站着,起来拉过她的胳膊,坐,看着。
碰。月莹拿过对家打的九筒,明白了吗?凑成三张一样的,这就叫碰。
晚玲点头,偶尔歪过头扫到靠在门边上的明哲,见他嘿嘿笑着。
看,这叫吃。月莹又拿过上家打的一万,和自己的二万,三万,组成了顺子。
晚玲再点头,眼睛不时又扫上去了,看到明哲还站在门边嘿嘿笑着看她。
会跳舞吗?
不会。
下次,叫明哲带你去。
晚玲脸红了,心砰砰跳得止不住,这个场景她产生了错觉,错觉自己嫁给了明哲。
傍晚很晚,姨妈同父母晚风他们才回来。
我们在外面吃过了,给你带了鸿运楼的生煎包。席太太对晚玲说,又吩咐李妈,去打个蛋花汤。
姐,这生煎包可好吃了,肉香汁多。晚风也赞不绝口。
少爷和少夫人已经吃过了。没多久李妈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葱绿蛋花汤。
哦。对了,李妈,别忘了少爷每晚的参汤。
晚玲啊,我和你爸惦记着家里的铺子,还是早点回去的好。轮到陈太太和晚玲说,买了后天的车票。
这么快?
你在这儿听姨妈的话,好好读书。陈太太有点难受,话语有些凝噎。
妈,你放心,我会听姨妈话的。
姐,入冬了,这上海可没好吃的糖葫芦吃。晚风外面没吃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