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纽特只是跪坐在铺着一层厚厚尘埃的地板上。然后,仿佛从他的意识深处,传来了特拉维斯重重的关门声。纽特蹲坐在那里,他的精神体不知何时从皮箱里跑出来了,它一直不见长大,一幅瘦小的身躯拖着软绵绵的腿。它也从未学会真正的飞翔,也许向导之家的亨德里克小姐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凭你?”这个曾经短暂当过纽特老师的向导轻蔑地说道。)它跳到纽特的怀里,纽特抱住它,他想起几个月前他疯狂地找过拉扎尔,抱着一丝希望,他觉得他哥哥的精神体——不管别人向他保证情况多么糟糕——也许还活着,在伤亡者名单上,他们并没有附上忒修斯的精神体的种属,至少纽特读到的那个版本没有。然而,理智告诉他,在人数众多的死伤者当中,也许他们只是把它忘了。这种事情总是有可能的。
“让我们这么说吧,”邓布利多安静了一会,“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纽特迟钝地听着楼下那些傲罗们在这栋建筑物里翻找,空气中有一丝可疑的波动,纽特的精神体藏进了他的外套衣角里。窗户重新打开了,邓布利多回到了他身边。
塔需要你回来,”特拉维斯的语气越来越生硬,“我们需要你来对抗格林德沃。”
“我……我不知道它在哪,”纽特感到一阵苦涩,“我所能找到的一切只是这个小东西……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知道,“他说,“我也失去过哨兵。”
“咒语只能持续几分钟,”站在门边朝他伸出手的人是蒂娜,“赶快!格林德沃已经跑了,克雷登斯找不到人,调查的结果到目前为止都对你不利。过了今晚,等到他们把你移送到更高规格的地方,我就难以把你救出去了。”
邓布利多低声叹了口气。“我确实有过微弱的希望,纽特,也许你能找回我的精神体。”
他被独自留下来,在这个栖身之所。一个又一个凌乱的梦境缠绕着他,他好像在霍格沃兹的课堂上,用小刀在课桌上胡涂乱刻,他好像抬起胳膊拦在所有准备冲进他的宿舍的哨兵面前,阻止他们打破他偷偷藏起来的装有格林迪洛水怪的水罐。不过纽特抱着水罐跑出去的时候,在石砖地上绊了一跤,玻璃打破的声音让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他爬起来时,发现自己仍然被关在纽约塔的一个无窗的房间里。
“他死了吗?”纽特轻轻地问道。
邓布利多用某种让他难以忍受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纽特身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仿佛所有的这些——反抗,失去,自我怀疑——他都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的某个阶段经历过,而他看着纽特时,就像在看着自己过去人生中某个阶段的缩影,一个并不能完全用原谅两个字概括的阶段。“睡吧,纽特。”
“那么,你和格林德沃互相托付精神体的事情,是真的了?”似乎在搬动一件很重的物品,特拉维斯咬牙切齿地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不管格林德沃的精神体是否还活着,我们会找到它。即使他是个黑暗哨兵,失去了精神体也无法存活。邓布利多,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意不愿意帮助我们?”
“你和格林德沃立下过血誓,”纽特垂下眼睛,错开与邓布利多对视的眼神,“你们交换了精神体。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精神体。当我逃往纽约的时候,你知道格林德沃也将出现在纽约,因为你和他之间的精神链接仍然在起作用……邓布利多,是你用向导的能力暗示我选择纽约的吗?”
纽特听到邓布利多向前探了一下身。“我不能。”
纽特从床上爬起来,提起皮箱走到门边。他伸出手,在拽住蒂娜的手之前迟疑了片刻。“蒂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纽特急切地问道,“在忒修斯受到攻击昏迷过去以后,我就被送到了这里。他们告诉我他已经死了,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听到的那些关于忒修斯的事情,”邓布利多压低了声音,“都是真的吗?”
纽特慌忙跪直身子,将魔杖收回。他的动作太快,魔杖的另一头抽出来以后戳进了旁边的一道裂缝里。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听到的对话,他想要撤回魔法却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个摇摇欲坠的,仿佛建造于光荣女王年代的阁楼上,纽特被困住了。
在她没有开口以前,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纽特一切。他的胃一阵拧绞。
纽特从接下来那阵漫长的静默中听到了答案。他脑子里出现了对峙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彼此都相信自己的方式才是正确的,彼此都被同一种倔强捆绑着,这让他们几乎像是某件事情的同谋。“把这个地方彻底搜一遍。”特拉维斯吩咐他带来的傲罗,他随后转身走了出去,和来时一样粗鲁,他被邓布利多叫住了。
特拉维斯嗤了一下鼻息,好像邓布利多转移话题的伎俩很蹩脚。“忒修斯·斯卡曼德死了,”某种僵硬而疲惫的语气——像在雨中淋得太久——从伦敦塔曾经的首席口中说出十分荒谬,纽特把脸扭向一边,藏了起来,哪怕知道特拉维斯看不见他,“问问你的高徒吧。我们甚至无法把他的尸体弄回东芬奇利,因为他的弟弟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