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对个小孩子起不来厌恶之心,何况他的模样和明棠明栎有着三分相似,更是让她喜爱。
索尔仰起小脑袋看着母亲,道:“娘,索尔去了,待学好,就回来陪着您。”
童言无忌,显然索尔已经知道,此去长安万里途,不过是他一人。固城略红了眼圈,点了点他的鼻尖,低声不知说了什么。
郎怀这才注意到固城依旧一身唐人装束,额间点着梨花妆。算算时日,她远离长安,却也有了数年。
身边再无亲人,或许她便能拼尽所有,来为自己的抱负努力。或许几十年后的土蕃,可以成为真正可与大唐比肩的国度。
然而,自己终究,是可以归乡了。
白日里宴饮半日,直到傍晚时分,才散了局。
郎怀没喝几杯,回到住处,在矮塌上坐下,由得竹君为她脱靴宽去外衫。
“爷,等回了长安,你打算怎么办?”竹君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道:“兰君那小妮子,和尚衍不知道何时有了情,只怕到了敦煌,就会求着爷为她做主呢。”
郎怀本靠着垫子闭目休息,听到这话不由得睁开眼,笑道:“自然要为她做主。只他二人何时开始?我却半点端倪都未瞧出来。”
“若非偶然撞见,我也瞧不出呢。”兰君拿起软布给她擦去水,重新服侍着套上袜子,穿好翘头履,才问:“爷,我去下碗汤饼?”
“正该如此。”郎怀抬脚半躺在矮塌上,又道:“下三碗,待会儿还有客。”
竹君脆生生应下,端起脚盆离开。
郎怀掐好时间,不早不晚,戌时方过,门口有几人行走的脚步声。
尚衍在门口停步,低声道:“爷,贵客到。”
郎怀从假寐中瞬间清醒,端坐了才道:“请进来。”
固城披着见琉璃白的斗篷,带着冷风走进来。她摘下兜帽,露出姣好的容颜,寻着郎怀的声音侧过头,笑盈盈道:“我知你猜得到我要来的。”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殿下请坐吧。”郎怀一挥手,指着矮塌另一边,道:“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话间,竹君端着托盘进来,将三碗汤饼摆在案上,微礼后离开,和尚衍守在门外。
“殿下请。长安人家惯用,便由我这个长安人陪着。”郎怀推过两碗,笑道:“玉盘珍馐我请不起,两碗汤饼,还请殿下尽兴。”
固城也不推辞,爽快拉开广袖,提起筷子吃了起来。汤饼劲道,酸辣汤味儿极重口,呛的固城眼泪都溢出不少。但她希律律捞完面条,连汤也喝去一半。
两碗汤饼下肚,固城拉过斗篷,随意抹了抹嘴,这才瞧见郎怀早已经吃完,正眨也不眨眼地盯着她。
“我在想,若殿下早上半年知晓自己想要什么,我大唐会不会多一位上官丞相般地人物。”郎怀忽而开口,道:“又或者,是另一个女帝。”
固城从思乡之情中迅速冷静下来,莞尔道:“往事不可追。沐公,你拘泥了。”
郎怀哈哈笑道:“殿下一语道破,我很佩服。”她正了颜色,道:“你尽可放心,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索尔。待他满十五岁,定守诺送回。”固城也收拢方才的轻松写意,道:“索尔,和你我一样,俱是女子。”
虽心知肚明固城早就知晓自己是女子,但这句话犹如石破天惊,郎怀亦狼狈地将茶水洒到衣襟上。索尔竟然是女子?固城如何瞒得住丛苍澜瑚?
“丛苍澜瑚见到的那个索尔,不过是本宫提前寻来的替身。我如此恨他,生一个也就够了,断不能容下第二个。”固城凛然道:“他离开逻些,本宫就没打算要他能活着回来。孩子是无辜的,我自然会接回索尔。”
郎怀这才终于明白,为何固城揪着她如此大的把柄,从头到尾却没提什么条件。她凝眉道:“索尔可清楚?”
“那孩子懂事的,让我心疼。”固城端坐斟茶,道:“大唐鸿儒遍野,索尔只有去长安,才能真得学有所成。这样,我才能放心把土蕃交给她。”郎怀手指在案上微扣着,道:“殿下如此志向,却非郎怀可比。怀如此,不过逼迫尔。殿下,如若将来土蕃强大,你欲如何?”
“你还不知,印度一直虎视眈眈么?”固城以茶水在空余的案上大概勾勒出方位,道:“他们已经屡次穿越天阙挑衅土蕃,对西域亦有所图。”
郎怀皱紧眉头,她对这个陌生的国度所有印象,还是儿时听无是法师念才有的。怎么那样一个佛国,亦是好战的么?
固城低声道:“如今印度王雄才大略,正当盛年。若真有心对土蕃用兵,我殚Jing竭虑,亦是徒劳。”
郎怀缓缓开口,道:“此事我会去查证,若如殿下所言,大唐自不会袖手旁观。”
固城露出丝喜色,奉上茶斗,道:“如此,本宫谢沐公。”
郎怀接过茶斗,和固城以茶代酒,饮尽之后,道:“殿下,四王尸骨草敛,寻了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陛下密旨不得对外泄漏,恐朝臣生怨。但我以为,不该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