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禾嫌他笨,拧眉把自己抬那头往地上一搁,猝不及防完全不打招呼,差点让周承韫跌出去。随即推开他,打算一个人背床垫。
甜意滋染,令周承韫觉得他在谈恋爱。具体的他也搞不明白,因为自己好久没做过这么纯情的事了。
面对周承韫的请求,林小禾总是找不出推却的理由。他换左手执笔在写过的作业本背面细致演算,方便右侧的周承韫看。
他忽然觉得怀中有人熟睡的感觉不赖,于是后半夜周承韫借口自己没有蚊帐非要跟林小禾睡。小小一张床哪里容得下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孩,林小禾只好抱着枕头到他那儿去。可周承韫有灭蚊水,基层干部慰问时送的,仅剩的一瓶。
周承韫找来扑克牌,自己跟自己打,累了就翻个身仰躺。林小禾则在旁学习,带着他给买的灯。忽然,耳边纸笔摩擦的沙沙声停顿,炽亮的白光也消失。林小禾把灯关了,擦着他的手臂躺下,指指水岸边道:“萤火虫。”
他们头靠头,舍不得错过任一分美色。即使于长在山野间的少年而言,眼前繁景司空见惯,林小禾仍看得眼眶酸涩。是被奔涌的亮光胀满还是头顶脸畔的呼吸熏染,说不清。
高远的夜幕显出点墨蓝来,像盛戒指的绒布。他又偏头看看躺在身旁的人,轻轻笑,没敢牵扯胸腔,因为劳累一天的男孩径自睡着了。
然而林小禾的手也干净不到哪儿去,有时遇到颗嫩生生的,还会蹭上玉米浆。眼见他的脸越抹越花,男孩的眼睛笑弯,白日升起一轮月。林小禾摘掉一只手套,给周承韫戴上双层,哄他道:“等下回嫩玉米成熟,给你打玉米粑吃。”
最后是从屋顶把它扔下去的,歇凉的地方正好在屋后,林小禾执意选的地方。不如门前热闹,却僻静幽深,最重要是有萤火虫。晒玉米用的塑料布此时铺在床垫底下,非常宽,可以折上来。拿块石头一压就盖住全部,它可以在这里安然放整个夏天,无惧骤雨雷电。
日夜的风带走嫩浆和水分,就像背后浆糊干脱的纸,玉米粒外皮偷偷松落。头顶电风扇呼呼的声很轻,掩在哗啦落粒的声音里,于是令它得手悄然传召纷飞的干壳,糊在肩上、发丝中。偶尔几枚调皮,浮到嘴唇上,于呼出的热气间飘荡,欲落不落。
周承韫满手碎屑尘渣,他伸手去拂去抓,反叫汗水黏住几根玉米须。故而名正言顺地扬起一张帅气的脸要林小禾替他摘,趁机抱怨几句好累好酸,讨些甜头。
“哎!腰给闪了!放着放着,我想办法。”周承韫被嫌弃还来不及赌气,赶紧像个树袋熊抱住已经离地的床垫。
两个人挤在一块儿好像把夜晚也撑长,周承韫和林小禾待一起时间变多。虽然林小禾大多独自学习鲜有搭理他的时候,但不妨碍他讨人嫌。
反向而行避云躲月,四野阒然,终见人群以外才得的繁盛。林小禾对他概不藏私,比之周承韫他一无所有,暗地的心思已洒尽眼里最美的东西。
其实林小禾大他将近两岁,却刚刚结束高一的学年。即便不说,周承韫也猜得出他以前可能因家庭变故休过学或者偏远地区教育资源匮乏,大家的进度跟不上。这种地方向学的孩子都刻苦,林小禾尤甚,回顾完期末的考点便开始啃后面的内容。
周承韫一只手交叠枕在脑后,朝林小禾躺下的方向伸出另一只。林小禾落得很轻,好似他的胳膊是易碎的琉璃。他终于转眼偷瞄周承韫,侧过脸蜷起身子埋头于周承韫肋边。萤火虫渐渐飞近,来到面前,周承韫盯着这群绮丽的家伙顺带看天。
笨手笨脚的男孩一步一提防,生怕踩中散落的玉米摔掉几瓣牙。光他慢吞吞还好,玉米入侵林小禾往返的路,让他被迫参与一场障碍赛,也惹得周承韫收获好几个白眼。
看得多了周承韫太阳打西边出来,竟对他的题有些感兴趣。或许只是对孤灯下被照得沉静的林小禾感兴趣,谁说得清呢。他坐在板凳上,一步一挪把自己抬过去,耍赖皮要林小禾教。
嫩玉米掺点米,打成浆,从红色塑料桶倒入铁锅中,熏着底下玉米叶引燃的火,凭火候搅煮,得浓香糯滑一大盆,如此便满足农家夏日特有的味蕾。周承韫从未享过这般滋味,却在清甜的期待中度过蝉鸣蛙叫的盛夏。
背重物就看最开始那一下,林小禾刚架起势就被打断。他也不跟周承韫计较,干脆撂挑子,抱臂靠在门框上看他要怎么琢磨。当然,挂着想不出来就要你好看的表情。
岸边杂草丛生连出参差的黑影,不甚明晰,婆娑影绰。高悬的星子以外万物晦暗,零散探出头的萤火虫成此间唯一的光点。林小禾靠着他的肩,连带自己的呼吸也放轻,让神奇的小虫越飞越大胆,潮涌般扑棱而出,仿佛活过来,长成华美的耀夜。
林家临河,夜风送凉。天气愈加炎热,几碗稀饭下肚林小禾也跟他学会了偷懒,把碗泡好就扛起闲置的棕垫找地方纳凉。院门太窄,周承韫和林小禾一前一后配合得十分糟糕,尝试半天凉意未享受先弄出满背汗。
数学应该是林小禾拿手的科目,三言两语便点拨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