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郁欢不一样。
郁欢说白了就是个旅游小白,外边的世界对他来说还拥有着绝对的吸引力和新鲜感,他当然不会跟自己一样可以在同一家面馆连续吃上半个月,同时也不可能跟自己似的从早到晚长在公交车上,过着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新的城市,结果离开时却只对当地公交线路有所了解的生活。
南追越想越是自责。
郁欢怎么说也是被他带出来的,他得负责,但他又有着自己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他无法退让,便只能让郁欢委曲求全。
这太不应该了。
可他又想不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完美解决这一切。
大抵是南追的情绪波动太大,让一旁郁欢察觉到了不对。
郁欢偷瞄了一脸凝重的南追几眼,又在心里把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反复琢磨了几遍,结果这一琢磨还真让他给咂摸出了一点东西。
难得来一个新的地方,不能总可着一样东西吃啊,那多亏。
难得,新地方,不能,一样,亏。
郁欢发现这些词都只对他自己适用,而对于南追来说,去到新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难得的事情,总吃一样东西也并不会让他觉得很亏。
从始至终,对这趟旅行抱有期待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至于南追……他不过是在为了一个不可说的目的“身不由己”。
所以他这是,不小心戳到了南追的痛处么?
郁欢在心里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嘴怎么就那么欠呢?他这次和南追出来分明就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是需要严肃对待的!他怎么可以去想一些工作以外的事情!还吃不一样的东西呢,吃他娘的个大泡泡球啊!
“其实吃不吃的都无所谓啦。”郁欢赶忙打起补丁,“我也不是什么美食博主,没必要到处打卡的,画画才是第一位。”
“但画画也需要去不同的地方采风取景不是吗?”南追神色依旧黯然,补充说:“我是指除了公交车以外的地方。”
“也、也不用吧。”郁欢以为南追是生自己的气了,求生欲爆棚,说:“很多风景在车上就能看,而且咱们不就是画公交车主题插画嘛,景色啥的顶多就是在窗外闪现一下,不需要实地考察那么细致的,而且我又不是没有想象力,我还可以凭空捏造的嘛,完全按着现实的东西来画,那不就成写生了?那还要什么插图啊,拍张照片不香吗?我的艺术价值完全无处展现嘛。”
南追被郁欢这一通引导搞得有些蒙圈,消化了好一阵才回过味儿来,问郁欢:“你以为我在怪你?”
郁欢:“不、不是吗?”
南追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郁欢了。
这也太……
“啧。”南追泄了气,放弃治疗坦白道:“好好地我怪你干什么啊,我是在怪我自己啊。”
郁欢咦了一声以表达自己满脑门儿的疑惑,“你有啥可怪的?”
“哪儿都可怪吧。”南追恨铁不成钢地盯了郁欢一眼,“我就这么说吧,我把你带出来就是为了工作的,根本没有考虑到你还需要进食和参观当地旅游景区。怎么样?我是不是超级冷酷无情?”
郁欢又诶了一声,挠头道:“我一开始答应跟你出来也是这么想的啊,没什么好怪你的吧,本来就该是这样啊。我先前可能是吃太饱把脑子吃傻了,所以忘了。”
南追道:“忘了才是人之常情吧,谁到了一个新的城市还满脑子里只是工作啊?多少都会想要在新城市里四处看看的吧。”
郁欢道:“倒也没那么想看啦,还是赚钱比较重要的吧?旅游嘛,等以后赚够了钱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享受旅游的。”
“但你二十岁来山城和七十岁来山城的心情肯定是不一样的,人在每一个年龄阶段的经历都是很宝贵的,就像吃饭一样,你总不能想着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吃饭,所以你现在就不吃饭。这不对。”南追据理力争。
郁欢:“但我现在已经来山城了呀,所以我二十三岁来山城的感受就是画插画赚钱真有趣,然后七十岁再来时可能还会怀念起当初的赶稿时光呢。”
“但是……”南追但是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人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节奏骤然被打断,气氛一下便僵了下来。
沉默。无尽的沉默。
但沉默有时候是使人冷静思考的良药。
在长久的冷静思考后,郁欢迷茫道:“我们刚才在吵些什么啊?”
南追脸上的茫然不比郁欢少多少,“不知道啊,为什么突然就争起来了啊?”
“就是啊,好茫然哦。”郁欢说。
“是哦。”南追附和。
……
又是一段沉默后,南追抬手扶了扶额,“其实吧,我的中心思想就是,我不该这么打压我的合作伙伴,我有罪。”
郁欢哪儿能让他一个人道歉,当场便接嘴道:“那我的中心就是我身为你的合作伙伴,不该老想着玩,不务正业,我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