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他垂目重复道。
颜方毓被灵力冲得一阵气血翻涌。
之前他觉得自己师尊似乎是太平静了,不论是没了徒弟、没了宠物,亦或是没了个……知心人,都不该这样平静。
即使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样的平静也足以让颜方毓觉得心惊,就好像怀中人变为空壳,于是他也该随之空下去一样。
直至岑殊刚刚那压抑不住的转瞬怒意才让颜方毓放下心来。
会喜、会怒,那就很好。
有颗钉子留下,他师尊便还是被拴在这人间的。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殊没有管那片狼藉,只是左手揽人、右手举豹,梦游一般换到了偏殿的卧榻上。
松软积雪混合着夜色,将天地包裹得一片安静。
雪下了好几天,今晚云终于散了,露出一片雪山上难得的皎洁月色。
岑殊没有点灯,只将人安置在窗户边上,任月光穿过窗棂随意泼洒在榻上,将本就白皙的薛羽映得莹莹发光。
他乖巧睡在岑殊膝头,便衬得旁边还醒着的人无端有些寂寞。
在从前的很多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中,岑殊都是独自一人渡过的。
无论是静思或是入定,这种寂静与虚无对他来说并不是漫长的,甚至在他经历过的数不尽的年岁里,这样的一晚只是一个呼吸便能过去了。
彼时的岑殊并不觉得难熬,或者说,这种寂寞的独处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常态。
可当他尝过了那些黑暗里的亲吻、与另一人交织的鼻息,才发现自己那颗有所牵挂的心,早已忍受不了寂寞了。
岑殊本来以为一切都恰好,他们还有很多“以后”可以消耗。
他是最耐心的驯兽师,引导着小动物沉迷于他的嘴唇和怀抱,以等待对方慢慢长大开窍,主动说一句“喜欢”。
然而此时薛羽无知无觉躺在那里,只余肋间微弱的起伏,岑殊才知道岁月虽然漫长,可很多事情若不及时去做,那就有可能永远都来不及了。
就算是天衍宗也不能借来已逝的光Yin。
长长漆发遮住月色,岑殊俯下|身,亲了亲膝头躺卧的人。
他知道对方时常会在自己入定时来偷一个吻。
可去亲吻一个不会回应的人,感觉明明是如此糟糕。神仙也会觉得受不了。
岑殊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贪玩的小朋友这次愿意回家来,他便也不再追究上一世小徒弟自己跑出去疯玩,只给他留下一缕傻傻残魂的事情。
如果他愿意回家——
如果他愿意回家的话——
“咔哒”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在满室寂静中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
岑殊顿了顿,将它飘进手心,发现是之前被薛羽收起来的萤石,在刚刚的动作间从没叠紧的衣襟里滑了出来。
润白的萤石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很浅淡的粉色,当中那条上下通透的裂缝,使其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岑殊垂目看了萤石一会儿,忽然抬手把它举近眼前。
干净月光穿透缝隙,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半透明的萤石里似乎游动着什么东西。
-
薛羽的父母住在临市。
很近,通着地铁,加上走路的时间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因此每个周末他都要回父母家住两天。
站在防盗门外时,薛羽还非常忐忑,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
难道也会像那些不重要的路人一样没有脸吗?
他根本没时间墨迹,因为很快防盗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握着门把的人有脸,是一位面孔陌生的漂亮女士。
两人对视一瞬,薛羽差点以为对方要问他是谁了,却见她向旁边让开,又很自然地说道:“站门口做什么,又忘带钥匙了?”
薛羽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被对方拍着背按进屋里。
好奇怪,薛羽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可冥冥中又有一种感觉,告诉薛羽这确实是他的母亲。
家中的陈设也带着一种陌生的熟悉,抽油烟机嗡嗡转,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须臾,厨房门被拉开,他爸将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解着围裙冲薛羽道:“回来的正好,洗洗手过来吃饭!”
对方一抬头,露出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薛羽才想起来。
这是他雪豹大号——雪稚羽的那个便宜爹的脸。
一想起来薛羽就睡不着了。
为什么会是他呢?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强迫自己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薛羽一向很佛,基本就是公司、家、临市的父母家三点一线。
关于前世的记忆模模糊糊,如镜花水月。杂志社每天都有的忙,但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