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太慢了。”
话音未落,长指一勒缰绳。
马蹄踏着寒风,复往内城疾驰而去。
……
榆林巷,靖国公府。
夜已深,人未眠。
室内,隋燕氏苍白着一张脸,坐在软榻上。
身旁的靖国公替她揉着肩膀,温言宽慰道:
“真没想到京中还藏了这么一伙歹徒,还好夫人你没与他们碰上。你也别太自责,陆尚书家的姑娘丢了,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夫人你当时,也不是有意要放她一个人走夜路……”
这嗡嗡的话音,钻进隋燕氏的耳中,全模糊成了一团。
她心底是在担心。可担心的却不是显敬寺的事情,而是今夜皇城之内的那场交锋。
已经快到亥时了,宫里还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
若是,若是誉王败了,那该如何是好?她会不会也被扣上一顶“窝藏反贼”的罪名?
正忧心忡忡,房门倏然“嘎吱”一声被推开。
外头冷彻骨髓的冬风呼啦啦刮入屋中。
隋燕氏恍惚着、抬眼望过去,只见一道浴血的人影扶门跨了进来。
那双素来温和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却犹如冬月湖上经久不化的冰棱,直将人钉得四肢发僵、血ye乍冷。
她骇然地惊呼了声。
一旁的靖国公也回过神来,蹙眉低喝:“这大半夜的,你是做什么去了?”
隋意像没听到他的质问一般,只盯着软榻上的隋燕氏,眸底漆黑Yin晦、透不进一丝光。
“她在哪儿?”
隋燕氏心头一跳,勉强端起笑:“你这孩子,突然间说的什么话呢?”
靖国公的眉头亦拧成了疙瘩,火气上头:“你怎么同你母亲说话的?从外头回来,搞成这副模样,也不晓得——”
“父亲。”
隋意终于分了个眼神给他,唇角浅浅地勾起,吐出的字词却叫人心悸。
“你该闭嘴了。”
靖国公被他不同寻常的幽暗眸色瞧得内心惶悚,手心冒出一层冷汗,怔松地噤了音。
他的视线于是撤去,又落到了隋燕氏的身上。
“我再问一遍,人在哪儿?”
“我,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因为陆家姑娘的事情吗?我知道你心里很着急,但……”
“赵珂已被我杀了。”
在软榻上的人一瞬间变得惊骇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至隋燕氏跟前、站定,微微俯身。
“你也想同他的血混在一起么?”
话毕,猝然抽出刀刃泛红的匕首,毫不拖泥带水地划过她的脸颊、扎进了她身后的墙壁中。
“咚”。
一缕青丝打旋飘落、隋燕氏的脸侧、也被刀风擦出了一条血痕。
她大叫一声,面色惨白,往后缩到了墙根。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她胡乱地摇着头,泪水迸出眼眶,滴滴下落。
靖国公连退好几步,震惊地望着软榻前的人的背影。
“造反了,造反了……”一面低声喃喃,一面连滚带爬地往屋外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跨出门槛,门边横生出的数道剑光、又将他拦了回去。
站于软榻前的隋意没有回头,只垂眸低视着涕泪涟涟的隋燕氏。
眼尾的殷色愈发深重,但他的语气依旧冷静。
“赵珂身在城外,而你在城内;赵珂离京多年,而你在京中的耳目、财势遍布;赵珂今夜行谋逆之事,而你,则替他欺瞒诓骗——赵珂的人要抓人、要逃亡,必少不了你的手笔。”
“换句话来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下落。”
“还是说……”
“非要等见血了,你才肯开口?”
兴许是惶惧到极致,又或许是听了这一番话,总之隋燕氏竟奇异地镇静了下来,愤恨地抬起头,冷笑道:
“你难不成还要弑母?”
“弑、母。”
隋意重复了一遍,桃花眼挑起一点弧度,似笑非笑地。
“你以为,我不敢么?”
隋燕氏惊得汗毛倒竖,避开他的直视,掐紧了掌心rou。
“你,你要是敢这么做,会被天下人所耻骂,你的功名、你的官位,都会保不住!”
“你觉得我在乎那些?”
“……陆家的,陆家的姑娘!你要是这么做了,她又会怎么看你?”
房中的声音静了静。
软榻前的身影后退了半步。
隋燕氏捂着心口,不由得长松一口气。
忽闻他道:
“你又在乎什么?”
“……”
“名声、权势?”
“正好,父亲也在房里。”隋意回头,望向门边噤若寒蝉的靖国公。
后者一触到他的眸光,浑身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