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星潼同时恨自己不争气。她可是连皇后都敢正面怼过的,以为自己见到谁都能硬气,结果碰上姚周氏,马上就疲软了打心眼儿地想发抖。
别人家都是隔代亲,他们家是隔代仇。
“你还记不记得林绣娘?她当时是怎么来的,除了女儿身边可还有旁人?之间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找过她?”
她连珠炮似的一通问,把李氏问懵了。
姚周氏气的骂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那姓林的干什么?人家可一句都没惦记你!她是天王老子还是怎么滴,把她叫来能救咱一家人?!”
姚星潼央求似的道:“祖母,这事儿对我很重要,真的。不然我也不会现在问。”
姚周氏并没有打算停止骂骂咧咧:“哼,快死了,什么都比你脑袋重要。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不怕,还有心思去问别人家的事儿。人家好歹头顶脖儿上顶的稳稳当当……”
她骂归骂,还是往后挪了一步,让娘俩交代“重要事情”。
李氏则拼命地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都挖出来。
“之前都跟你说的差不多了啊……她自己来的,俩闺女,丢了一个。一开始文文静静的,见人还都捂嘴笑,长得秀气,剩下的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离得不算远,她一直跟小针一块儿过,现在小针出嫁了她就自己过,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她……”
“咱们整个县都互相认识,来个外人能不知道嘛,除非是半夜来的——那养的狗也得叫吧,从来没有过。当时从外头来了不少人,后来要么回去了要么接着往北走了,就她留这儿。问过她,怎么不跟旁人一块儿走,她说都不认识……”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李氏接着愁眉苦脸地回想:“别人都成群结队的,要往咱县里住,还放不下呢。得亏她就俩人,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占不了多少地儿……也奇怪,她那村儿里的都死光了么?就她一人来了?”
姚星潼心念微动。
她追问道:“她一来就说的昆西话么?还是说是后来学的?”
洛鹤县属昆西郡,说的方言是昆西方言。只有入了学堂的人才会学官话。
“外地来的,当然不会说昆西话咯。她一开始说话我们都听不懂的,好在她学得快,不然谁愿意跟她说话啊。”
李氏说着,根据印象鹦鹉学舌,学了当初听林绣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姚星潼激动地攥紧了双拳。
她在南岭过了一个多月,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南岭话。南岭开化程度不高,大部分人都只会说当地方言,交流起来很困难。
而李氏刚刚说的那句,正好是南岭话里的“谢谢”。
是了。
林绣娘是自己逃出来的,怕被人发现,混到别的村子的逃难队伍里,所以才会跟他们都不认识。
她没读过书,只会说南岭话。担心被别人听出来,所以才快速学了昆西话。咬牙也要供林小针上学,是想让她学官话,更好地脱离和南岭有关的生活……
只是中间那个丢失的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解释不清楚。兴许是林绣娘路上见的,兴许是她自己怀的。
姚星潼有些懊悔。方言这么大的线索,她居然到现在才想到。
她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这样,娘,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之前,去林家问一句,就问她认不认识步烟。”
姚星潼知道墨无砚要来京城,还要去洛鹤县拜访林绣娘。可她被抓了,顾栾被关了,有人接应他吗?顾连成会不会正满城抓捕他?他真的见得到林绣娘吗?
所以不能只靠他们被动去寻。要是林绣娘真的是苏锦枝,得让她自己主动站出来。
李氏不明所以,只是慌慌的点头答应。
很快,时间到了。陆许明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两人抓紧出去。
李氏最后攥了一把姚星潼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生离死别。
她再去搀姚周氏。姚周氏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又瞪了姚星潼一眼,把姚星潼瞪的一个哆嗦。
姚星潼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多方面都问问比较好。她在关门前道:“祖母,娘,拜托叫一下陆侯爷,我想见见他。”
***
“这回谢谢侯爷。”陆许明往牢房门前一站,姚星潼一半儿真情一半儿假意地道谢。
她最近在牢里整日面壁思考人生,说不上几句话,对自己下一步的处境、能不能顺利呼吸到第二天的空气,全靠猜。像被人蒙着眼睛倒吊在刀山之上,见不到一个温热的人,每天自我催眠,自己给自己希望。
见到亲人,哪怕是只知道哭的李氏和只会骂人的姚周氏,也让她终于有了双脚踏上地面的真实感。
“我不是帮你。我是觉得……”陆许明不自然地抱起胳膊,眼神飘向别处,“之前有点儿欠顾栾的。”
他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姚星潼,堂堂侯爷怎么能对一介欺上瞒下的草民产生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