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南一地可是天海戚氏的地盘,戚家人又不是死的,周瑾再废物也是戚家嫡长女生的废物:岂有在家门口,坐观自家后辈,被李家人戕害的道理?
这天海戚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是以,这李家人和戚家人,定是会斗个你死我活的!
周泰此举,爱儿子是虚,削世族是实!
这三柱国的内斗,周瑾就是导火索!
沈大猴儿感叹:“可怜生在帝王家……”
“非也。”
步练师低头呷了一口茶,微微展颜一笑,满室都为之一亮:
“这也是周瑾出头的大好时机。”
若是周瑾处理好了吴江水情,那便是全江南百姓的恩人;周瑾便能一洗前面狼藉名声,名正言顺地步入朝堂——只要他能活着走到这一步,那么周瑾也会被卷入争储风云之中,要么成为太子一派;要么成为秦王一派;要么干脆自立一派,成为皇位争夺者之一。
皇上是一石多鸟,逼周瑾显露才能,赶紧站队罢了!
沈逾卿猴容失色:“吱吱吱——!!”
幼娘在旁翻译道:“皇上相信周瑾是装的?”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步练师眸光悠长淡远:
“闲散皇子明哲保身的小把戏罢了。”
·
·
“九殿下,九殿下!”
老太监气喘吁吁,一甩手中拂尘:“殿下仔细着点,您这千尊万贵之身,一有闪失可怎么好啊!”
天幕低垂,江水苍莽,浩瀚无垠。一道石矶直伸吴江江心,稳稳地挡住了汹涌的水势。
——这便是天下第一矶,挑杀洪峰的“须弥矶”。
如今太和江泛滥,乌苏江暴涨,作为主干道的吴江水情凶险万分,水位更是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吴王周瑾背手站在须弥矶上,默默地看着脚下不远处的江面。在吴江大堤背后,风帘翠幕,金粉繁华,那是陪都金陵城,整个江南的经济心脏。
周瑾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朗润清和,好一个白玉雕出来的温润公子。他往须弥矶上一站,衣袂飘飘,长发飞舞,这机锋肃杀的江面上,突然添了一笔风雅的诗情。
老太监短手短脚,终于爬上了须弥矶,连滚带爬地站到周瑾后头去:“哎哟,祖宗,您可脚下仔细!”
周瑾抬起头来,吴江泱泱,惟余莽莽,诗兴大发,随口yin道:
“……浊波浩浩东倾,今来古往无穷极。”
“您倒也别如此烦心。”老太监是看着周瑾长大的,也是头一次见周瑾这般严肃的模样,“圣上的意思是保金陵。奴才斗胆一言,您让这江分洪,淹了别的地方,这金陵城不就保下来了么?”
周瑾闻言笑了起来,九王爷好姿容,一笑起来好似那朗月破开层云:“皇兄们个个能谋善断,杀伐果决,这吴江大堤牵系万民,若只有分洪之策,何不叫他们来守?”
老太监哪敢揣测圣意:“奴才不知……”
“只因父王知我仁厚。”周瑾低下头去,惨然一笑,“我的决断,定与皇兄不同。”
老太监试探道:“九殿下这是,有主意了?”
“令公在世时,教我济世为民,不必讲个输赢,却定要争个对错。”
周瑾抬起眼睛,眸光清醒,声音沉着:
“劳烦公公,传我命令。”
·
·
不分洪,守大堤?
金陵总水监大惊失色:“荒唐!”
吴王殿下究竟是孩子心性,十五岁的小小少年,岂懂权衡利弊的道理!若是这梧州不主动分洪,到时候那大堤破碎,可是一泻千里的巨灾!
那会死成千上万的人!!!
金陵府牧叹息一声:“这吴王说啊……”
“——‘若是溃堤,必自沉江河,以谢天下’。”
金陵总水监静了静。
周瑾这般强硬的表态,是他孤注一掷的决心:
堤在人在,堤亡人亡,若是吴江泛滥,他的尸体也会东流而去。
——这个王爷,是真打算和洪水死磕到底的。
“……”总水监走近府牧身侧,附耳低声问道,“吴王这是为了什么?”
周瑾难道真不知道,东宫正死盯着他,就等着他犯错?
何必犯险?这梧州又不是他老家,扔了不就完事了?
这般决心,为了什么?
府牧无奈笑道:“你我为官多年,倒是忘了本分。”
有人做官,为的是名;有人做官,为的是利。都说这官场Yin暗,正是因为这追名逐利之徒,如那过江之鲫。
——但也有人做官,为的是黎民百姓。
有民才有官。为苍生奔走,为百姓解忧,这才是为官的本分。
九王爷周瑾,不愧是步令公的门生。
他们